眼睛打滚,韩当也面色晦暗走过去匆匆看了一眼,见他的眼珠并没被按碎,便转身朝着罗茉走了过来。
身后的人把罗茉从地上拽了起来,罗茉看着还在地上捂着眼睛站不起来的罗荨,一阵心灰意冷忽然浇灭了刚刚的怒火。
闹剧,一切都是如同游戏一般的闹剧。
从自己逃离南诏离开国境起,所做的一切都是闹剧。
没有章法、没有计谋、没有预判、没有理智!
在这一屋子人看来,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姓罗的在这里丢人现眼狗咬狗,自己与疯婆子无异,无勇无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或者说因为内心深处觉得韩当不会杀了自己那种想法所带来的有恃无恐,自己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罗茉头疼欲裂,眼睛更是疼得厉害,好像刚刚被人抠住眼睛的是自己一般,比躺在地上干嚎的罗荨还要疼。
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自己应该死在香陵江里,或者死在韩当那个山寨里,或者死在北平,父亲死时自己也一并跳下去死,死在罗荨淹自己的那个水缸里,总而言之,死在哪里也比在这里沦为笑柄有体面。
父亲若真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也该失望透顶了吧?
想到此处,忽觉眼中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似是眼中旧伤复发,被强烈的痛感刺激,泪水瞬间滚出,左眼立刻便模糊不清,眼前红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韩当见她眼中不断向外渗血,那血珠挂在她的脸上被伤疤留下的浅浅沟壑所阻拦,心中忽然被往事牵动,忍不住抬手想去替她擦拭。
身后抓着罗茉那男子忽然对HelenDira说了两句泰语,随即便拉着罗茉朝着走廊外走去。
罗茉被推搡着不知要去向哪里,只是回头再次看了看已站起来的罗荨,他什么事也没有,自己却又要被关起来,恨意再次翻涌,凭什么?
在走廊快要转弯的地方终于再也忍不住冲天的怨恨,对着韩当大喊道:“韩当,他杀了我爸!替我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韩当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凝滞,转过头再看向屋里的众人,罗荨的神色有些惶恐不安,也许是怕自己听了罗茉的话真的对他下手,HelenDira则是疑惑,其他人有不明就里的,也有笑着像在看热闹的,韩当的心里不知为何竟也有一丝失落。
也许和罗茉说的一样,软饭并不那么好吃。
关押罗茉的房间是庄园的一间地下室,似乎原来是间家庭KTV,墙面都包了厚厚的壁布,只是房间里其他的东西都被拆走了,房间也没窗户,只有一扇防盗门,其他什么都没有,连想不开寻死都没有机会。
那HelenDira来过一次,问了她一些问题,罗茉不愿再开口和任何人说废话,所以并未理会她。
罗茉靠在墙角抱着腿,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就会这样被一直关到死为止,他们会不会用自己作为筹码去要挟母亲。
门口一阵钥匙响,罗茉侧头一看,是开枪那个黑衣男子。
那人进来后便反锁了房门,手里端着个餐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这几天来送的饭都被原封不动收了回去,没心情也没胃口,另外也想过干脆饿死算了,不给他们留下把柄。
那男人既不说话也不出去,罗茉觉得有点古怪便抬头看了看他,忽然感觉那人的眼神似曾相识。
心中疑窦顿生,只得不动声色的扭头再次看向他。
这男人生的又高又壮,今天没有戴鸭舌帽,留着一头遮过眉眼的棕色长卷发,脸上还是戴着口罩,露出的皮肤黑黑的,眼睛是单眼皮,目露精光,眼珠异常明亮。
罗茉只觉得他浑身上下哪一点看起来都不熟悉,可就是说不出什么地方觉得熟悉。
那男人把目光转向他,不知为何罗茉竟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便又把头转向一旁。
细细想来那天有很多地方都不大正常,自己本已要被罗荨打中脸颊,按说他这样的保镖怎么会拉不住自己?很大概率就是他故意松手让自己闪避开的。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自己这几天心中一直在懊悔,如果当天他没有开枪击落自己的枪,那自己手上就有人命了。
按常理讲,他看起来应该是HelenDira的保镖头子,自己是个持枪闹事的“凶徒”,他可以开枪打自己的手臂,甚至可以一枪把自己打死,但他瞄准的竟是自己手里的枪,自己毫发无损,这就有些蹊跷。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茉忽然惊讶的抬起头,又想起那天的情形,自己要被拖出去的之前,韩当似乎是想擦掉自己脸上的泪,也是被这个男人打断的。
心中波澜汹涌,只见那男人拿着餐盘走到她眼前,轻轻把盘子放下低声道:“你在这不吃不喝,你那弟弟可要高兴坏了。”
罗茉能感受到自己连瞳孔都在闪动,他的打扮自己不熟悉,但这声音骗不了自己!他的这双眼睛虽不熟悉,可他的眼神骗不了自己!
曾经无数次回想起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的眼神,除了他还有谁?
身在缅国,又能够这样帮自己的男人,除了他还有谁?
他竟然在这里!
罗茉颤颤巍巍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一时语塞竟开不了口。
那男人无声的叹了口气,用温热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住了罗茉的手,语气中既是责备也是心疼道:“为什么偏不听我的话?如果我没有及时赶来,你还有办法回头吗?”
罗茉终于知道为什么被他看着会心虚,因为他本来就是那个会让自己感到心虚的人。
低着头,眼泪也涌了出来,忍不住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