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月了,贺臻的信还没到。 他离开一年多,每两个月一封信,雷也打不动。 这天,昭颜截住了开完会,匆忙想要离开的村长吴建国。 “村长,麻烦你等一下。” 吴建国停住脚步,扯了个笑脸转身道,“徐,徐老师……什么事啊?我这一会还要到厂子里头去哩……” “厂子里,卫解放盯着呢,不着急。” “那我……我去地里看看。” “不是秋收,不栽种的,村长去地里看什么?” 吴建国一看这架势,心说来了,来了,终究是来了——他就知道瞒不住。 “贺臻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吴建国硬着头皮问道。 “他是不是在部队里出什么事了?” “呵呵……他能出什么事啊!这小子壮得跟头牛似的,生龙活虎的,在部队里又吃好喝好的,前阵子还跟我说,部队里的长官们可器重他了,还让他参加极为重要的训练……他很好,他哪里不好了……他……” 对上徐老师那双波澜不惊,似乎洞穿一切的眼神,吴建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几乎微不可闻,一双老眼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反正,不敢与之对视。 “他受伤了,很严重?”昭颜几乎是肯定地说。 “他……我……”吴建国眉头一皱,嘴巴一瘪,委屈巴巴:“他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队友,不小心被炸伤了……” “部队里来信了,我正寻思着找机会去一回军区医院看看呢。”吴建国眼眶泛红,“那孩子也是可怜,自小跟着他娘相依为命,结果我那不听话的妹子,出去找了一趟贺元英那个负心汉,回来后就疯了,没几年掉进河里,意外溺死了。” 村长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臻哥这孩子……怎么就跟他爹的命运这么像呢。” “当年贺元英那个负心汉回村的时候,我去找他算账了!他说,他刚入伍那会儿,因为表现杰出,被选拔进了第十五军空降部队,那是一支王牌部队,执行特殊任务,经常辗转不同地点,训练严苛又密集,入伍三年,他几乎没时间写信,也没固定的收信地址,就没有给臻哥儿他娘写信。” “当我看到臻哥儿也被第十五空降部队选中的时候,还能每两个月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心说:不一样,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是会辗转不同地点训练,但如果需要离开前还没收到回信,会再三嘱咐驻地的收发室,一定要保存好他的信,他一有机会,要么自己趁着休假亲自过来拿,要么死缠烂打顺路办事的战友替他拿一下。” 说着说着,村长笑骂了一句,“这小子比他老子上心多了。” “别看他平日里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模样,关于你的事,他总是格外关注,你对他很重要。临入伍前,让我多照顾照顾你,村里那帮混子,也都被他敲打过了。还一直想着抓吴大志的把柄,让他没空找你麻烦。这不,还真让他给找着了,顺手破了个杀人案。” “南市顶替名额那事,自打上次你提起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让以前的战友打听了,调查组也是他费劲给支过去的。” “徐老师,不是我给我这外甥说好话,他喜欢你这事吧,我不瞎,我看得出来,可我总觉得你俩不配,这小子何德何能,能够得上你。”村长苦哈哈道,“可奈何他眼光就是这么好,又这么毒,我有什么办法,拦不住啊!况且……好歹他也是我外甥,我这个做舅舅的,总不能拖他后腿……” 这好么,他俩写了那么久的信,都没捅破最后这层纸,却被村长给捅破了…… “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说,当年他最后执行的那个任务异常凶险,他被炸弹炸中,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而贺臻他娘到处打听,就是那会儿找到部队医院去的。” “贺元英说,他知道自己瘫痪,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不想连累她。就把自己瘫痪的消息隐瞒了下来,还故意找了医院里的小护士配合他,演了出始乱终弃的戏码,把她给气跑了。” “但他压根没想过,那会儿的外头到底有多乱。或者说那会儿他连死志都有了,压根没有替我那可怜的妹子想太多。我那妹子去的时候,是满怀希望的,回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路上被人偷了盘缠,还被几个流氓欺负了,要不是心里还有一丝执念,顾及臻哥儿,她怕是早就死了,她一路乞讨,疯疯癫癫地回到了上阳村……” “而贺元英呢,原以为自己会瘫痪一辈子,没想到在小护士的悉心照料下,他积极配合治疗,竟然在两年后重新站了起来!” “等他荣归故里的时候,我那可怜的妹子早就没了……”吴建国叹了口气,满目哀伤,“我该去怪谁?但凡他贺元英三年里,写一封信回来,告知下处境,哪怕他说任务繁重,压根没空写信,只要他写一封——让我们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我也不会同意我那妹子出去找他,我会让她在上阳村好好的带娃,乖乖等他回来。” “还有,他骗她做什么呢,瘫痪就瘫痪了,不能好好说嘛,我那妹子死心眼,从小到大,满心满眼的,就这一个男人。她怎么受得了这男人就变心了呢,当时怕是心都死了……” “又或者,他当时如果能派个人送她回上阳村,哪怕送到火车站,看着她上车也行啊,他怎么就能放任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出去,漫无目的地乱走……她这样的精神状态,他怎么就放心的……”吴建国想起他那个短命的亲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