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瓷白温和,鸣琴看得恍然一刹,回过神来后直叹明棠体恤下人,忙上前去取。 而明棠又将另外一个更大一些的锦囊放在一边。 “这是单给阿丽一个人的,你务必交到她的手里去。她若想出去玩儿,你也不用拘着她。” 明棠又道,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鸣琴听到阿丽的名字便觉得晦气,但大过年的也不想扫兴,没多说,也将那锦囊收起来。 明棠没别的吩咐,鸣琴就端着方碟往外头走,待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明棠悠长的叹息:“叫拾月进来罢。” 鸣琴闻言更不开心,却也不想多说。 拾月正在院子里踌躇许久了,门又“吱呀”一声开了,鸣琴臭着张脸很不情愿地看她一眼:“进来吧,小郎有话要问你。” 拾月已然来回踱步了许久,在想了想纸条上的内容,也顾不上别的,带着纸条就进去了。 屋子里头一股子弥漫开的苦涩药味,地龙烧得热热的。 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的不得了,一进屋,只觉得热得鼻尖都沁出了汗滴。 而明棠仍旧如一尊毫无温度的瓷娃娃一般,披着件半新不旧的氅衣,执笔的指尖都瞧不见一点血色。 她坐在桌案边,上头里点了一灯如豆,微垂的双眼正在明暗交织处,苍白的脸颊上浮着两抹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眼却凉如冷夜,毫无起伏。 灯影晦暗之下,明棠的身影一动未动,唯有一双眼定定看着拾月。 身边点燃的香炉青烟宛如层层松涛雾影,她被朦朦胧胧笼罩在其后,再不似从前一般温和。 拾月忽然觉得有些局促。 像是被督主赏给明棠用的那一夜里,娇小的郎君平静无波地看着她,淡淡的眼神却宛如细密的绵针一般扎人锐利。 她心中有愧,不敢与明棠对视。 明棠却道:“你的主子是他,你为他说话,本就无可厚非,我不会因此怪罪于你,何须愧疚。” 说着,又给拾月赐座,还将一个大大的红封推向她的方向。 明棠的语气温和,却分明有几分疏离,与往日已然不同。 拾月不坐,也不接那红封,只觉得明棠那双含情眼中,并无几分温暖温度。 拾月分明察觉出明棠的包容,可这包容下,再无往日淡淡的信任与温情——这样的话她从前也说过,可那时拾月分明能够察觉到明棠对她的体贴与谅解,但如今,再无当初的温和。 她闻言心中着急,原本就不算什么巧舌如簧的人,这会儿更是不知该如何说话,急得额上都涌出了汗珠:“小郎,属下所言,从无隐瞒欺骗!督主言及闭关,又何必诳骗属下这般一个小角色?如今督主不在西厂密室之中,也必然是横生什么枝节了,督主又怎会和福灵公主在一块儿?” 明棠却好似并不在意此事了。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倒好似宽慰拾月似的:“你是西厂中人,平素里做的事情,哪一桩不比伺候我个被拘囿在后台,连世子之位都拿不到的病秧子强,在我这儿原本就是屈才。督主将你赐给我,你是受了委屈的,辛苦你在我这儿过个年,日后也不必再受这个委屈了。” 拾月当然能听出这温柔话语的言外之意——年后,就将她还回去。 明棠,不要她了。 拾月双十年华,一生坚毅,从前所领任务,从无这样跟着一个人近身伺候守护。 之前她确实是天天玩笑着想,等自己日后退休,定要钻到明棠后院之中去赏美人兼养老,可这般朝夕相处下来,玩笑归玩笑,她当真是对明棠生出许多亲近依赖。 她从未因为什么事情急得站也站不住,这时候腿都软了,连声摇头:“属下知错了!但属下当真不曾故意隐瞒小郎!” 明棠只笑:“你忠心护主,是好事儿。” 这话虽是夸奖,却分明是为那件事情盖棺定论。 拾月深知明棠的性子,她越是不在意,就越是容易钻了牛角尖——大抵是幼年的时候实在太过孤苦无依,她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而付出的信任再被辜负,她便尽数收回。 见拾月似乎当真急的厉害,明棠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心中短暂地滑过是否当真是自己误会了拾月的念头? 可那念头也不过就是那样一刹,明棠早已在昏昏沉沉的病中想明白,将此事放下绕过了,也再无弄清楚的欲望。 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与她无关了。 故而明棠打断了拾月的话,开口问起:“阿丽可曾来过?” 拾月再急,却也知道正事重要,只好垂着头回道:“来过。” 明棠并不意外地摇摇头,笑道:“是否面色难看,瞧上去便很是憔悴体虚?” 拾月有些惊诧,下意识问道:“小郎怎知晓?” 明棠却并不曾回答,却又问起另外一桩事情:“我听见外头有信鸽来回的声音,可是当初拜托你将被褥上沾着的口脂拿去查验,西厂得了结果了?想必是那口脂之中藏了药,还是能置人于死地的药。” 拾月更是惊讶,不知明棠为何能如此料事如神。 她吞了口口水,只能将手中的小纸条交到明棠的面前去。 明棠垂眸看了,见上头所言与自己猜测的果真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