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她的性子并非如此顽固不化,在那一刻,明棠忽然意识到,不必这样逼着自己,一定要在一个自己全然不擅长的领域交出成就。 且,虽然阿泽不能写,但是在此道之上她确实更为精通,虽然不能让她代笔,却能问问她对于这个故事的看法,届时自己也能获得许多其他的灵感。 打定主意后,明棠也起身离开了书房,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结,只想自己今夜要好好休息。 她果真是有些疲累了,洗浴后一挨着床榻,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她其实已经不再常做梦,却不知是不是今日的种种缘由,她一睡过去之后,竟做起梦来。 梦中朦朦胧胧的,隐隐约约的,似乎瞧见一个人的身影。 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他的模样。 隐约辨认出,她己好似还是腿脚不便的情形,小小一个,窝在一只木轮椅之中,手中拿着一只圆圆的饼,正往前递出去。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还记得那饼究竟是何等美味的滋味,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来。 但她也很快想到,不过是一只饼而已,若能救人一命,总比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要好。 所以她没有收回自己握着饼的手,仍然保持着向前递出的姿势。 不知那圆圆的饼究竟递给了谁。 有人接过了饼,明棠却看不清他的模样,分明好似与此人颇有渊源,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梦中只依稀听他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这声音带着少年人青年人独有的嘶哑,十分难以辨别未来他的声音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可是落到她的耳中,却不知激起多少熟悉之感。 明棠模模糊糊地想,那人应当是自己熟识之人,她到底有几分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只想,自己原来也会在梦里梦到自己的熟悉之人。 可是,那人究竟是谁呢? 明棠并未反应过来,她又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后来的梦十分琐碎,自己也记不得究竟在梦些什么了,有时候是梦见自己尚且还在田庄之中的生活,有时候是梦见被接回京城时那般茫然无措的心绪,有时也梦见在驿馆的那一夜,她一下子扑倒在台阶上,朝着那人伸出的求援之手。 太多太多,好似都直接眷刻在了她的记忆之中,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等到天将将要亮起的时候,她忽然就惊醒了,将那梦中的东西来来回回的思索一番,忽然得出了答案。 明棠在梦中梦见的,几乎都是自己在意的东西。 田庄的生活虽苦,却也有许多乐趣是京城没有的,她其实难以承认,也许当年幼年那样的日子,也比起如今整日的勾心斗角,要和平愉快的多。 而那一位在驿馆之中朝自己伸出了手的人,才是她此生余下的全部在意。 零零碎碎,碎碎零零,虽然在梦中那样的琐碎,可是拼在一起,桩桩件件都是她心中在意他的证据。 谢不倾。 她在梦中见到的那些细碎的记忆,都是这段时日她与谢不倾之间的那些故事,虽然不见如何波澜壮阔,可是每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若是没有他,自己这一趟重生后回上京,又是何等模样呢? 明棠内里其实是个十分残酷冷血之人,又像是漂泊无根的平草,仿佛自己能飘到哪里就算哪里——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将所有想要解决想要复仇的人都结束了之后,她又应该做什么? 她什么也做不了,如今冷静的想想,恐怕她只会觉得世俗无趣,就此离开这一切也不一定——是那种天人永隔的离开。 * 明棠双眼微阖,身后却隐约显现出九尾的轮廓模样,她这周身气势太过可怕,罡风一起,刮得桌案上供奉的种种灵果仙丹掉落一地,就连一边的长明灯都被这气势刮倒,整个祖祠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而她霍然睁开了眼,那双独属于九尾狐族的盈盈碧水双瞳,在黑暗之中显得更加夺目耀眼。 这祖祠加持的阵法不过如此,她之前被关,不过是因她被剧情所控,心甘情愿留下来。 而她如今不想留下来了,这里就绝不可能再留住她。 明棠的目光从这些列祖列宗的灵牌上一一划过,唇角一勾,清润的嗓音散在静寂的风里:“要怪就怪你们那好后辈如此忘恩负义,九泉之下若不瞑目,就去索封无霁和姜思绵的命吧!” 下一刻,整个供奉灵台就从中间断裂开来,随后被明棠手中真气搅碎成一团齑粉。 数块灵牌再没了先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模样,明棠甚至从一块儿不知从哪里掉落下的檀黑灵牌上踩过,雪白的赤足将那灵牌碾成一滩碎末。 她的身影混在烟尘之中,难再看清。 而不知哪儿睁开了一双眼,静静地看着这青丘的小帝姬掘人祖祠的模样,看了好半晌,竟微微漾起一点儿玩味的笑意。 * 那头封无霁正带着姜思绵在山门口等待逸仙仙君的到来。 如今正是修真界的凛冬季节,又逢夜晚,寒冷刺骨。 姜思绵穿得流光溢彩飘逸出尘,望之如天女下凡,却着实是有些寒冷了。 她确实并无多少修为,多年的病弱叫她活下来都实属不易,哪还有什么余力去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