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清轻缓地猫着腰,退了回来,想了想,又将那把被戚文凯扔在一旁的弹弓捡拾起来,这才朝着拴自己鄂伦春马的地方,小心地摸了过去。 几匹马是被拴在戚文凯等人搭建的窝棚背后的林子边缘。 陈秀清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靠近马匹的时候,因为不熟悉他的原因,几人骑着的马不停地挪动脚步,打着响鼻,非常地警惕。 这在平日里并不大的动静,在这已然临近黎明的夜晚,却显得异常突兀。 一下子,守在火堆边打着瞌睡的守卫被惊醒,打开手电朝着马匹所在的地方照来,一眼就看到了陈秀清。 微微一愣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立刻大叫起来:“那小子要跑!”跟着就朝陈秀清所在的方向放了一个空枪。 此时此刻,陈秀清哪还顾得了其它,跑到拴着自己的鄂伦春马的那棵树旁,摸索着一把扯开拴马的缰绳活结,再顾不上其它,翻身骑着,吆喝着快跑。 马是夜行性动物,视力上或许比不上狼之类的动物,但在这样的夜晚,哪怕很黑,在山林中穿行,也问题不大。 鄂伦春马奔跑起来的时候,他只注意到几道手电光束就在自己身旁乱晃。 “砰砰砰……” 紧跟着,接连几声枪响传来,陈秀清骑着的马嘶鸣一声,发疯般地冲进林子。 后面的枪声不断,陡然间,他小腿传来一阵剧烈钻心的疼痛,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脑海所想的一切,瞬间被这种强烈的疼痛感占据。 中弹了! 这种时候,他哪还顾得了其它,只是死死匍匐在马背上,护着脑袋,避免脑袋被那些他看不见的枝叶扫到,一个劲地催促马匹快跑。 隐约中,他听到身后也传来骑马的吆喝声,还看到身后不时打来的手电光束。 只是,这些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地听不见了。 手电光芒也彻底地看不见。 但是,他不敢有丝毫停留,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此时此刻,每一秒都显得那么的漫长。 他脑袋里没有任何想法,只有逃命这一个念头,渐渐地,疼痛让他脑海中陷入一片黑暗,昏了过去。 似乎跑了很久,天都已经亮了起来,直到马匹突然倒下,将他掀飞出去。 重重地砸在地上,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被一棵松树挡住。 这一下摔得很重,被摔得有些背气,好一会儿缓过来。 而也正是这一撞,才让他从昏迷中醒转。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一动,左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又让他不得不咬紧牙齿,不停地倒抽冷气,整张脸上青筋暴涨,整个人都被疼得忍不住颤抖起来,差点又休克过去。 可昏过一次,现在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像是惩罚一样,非要让他清醒地感受这份尖锐到极点的疼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小腿,一个血窟窿直接贯穿,正是骨头的位置,血液染湿了整条裤腿,就连黄胶鞋里都装满了凝固的血。 断了! “我还不想死……” 他回头看向在林间地上趴着的鄂伦春马,挣扎着站起身来,连跳带爬地来到马匹旁边,还想着骑上赶紧跑,看能不能给自己挣回这条命。 等到了近前他才发现,马的腹部鲜血淋漓。 这鄂伦春马,早在戚文凯等人的那一阵乱枪射击中被打中了。 可能这一枪并不是要害,所以才能让马匹在疼痛刺激下,驮着他跑了那么久。 但,再不是致命伤,那毕竟也是枪伤啊,如此高强度的奔跑中,伤势只会越来越严重。 到了现在,这匹鄂伦春马,猛烈地挣扎了几下,哪怕陈秀清拼了全身力气拉着嚼子使劲地拽,又挣扎着到它背后使劲地推,想要它站起来,却无法办到了。 看着马匹不断打着响鼻,急促地喘着,不时眨动的眼睛里,神彩越渐暗淡,那一刻,陈秀清绝望了。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跌倒在鄂伦春马面前,抱着马头,嗷嗷嗷地嚎了起来,眼睛中的泪珠子不停地滚落。 直到听不到马匹的呼吸,他低头看着鄂伦春马暗淡的眼睛,扬手就在自己脸上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着,每扇一下就吼叫一句:“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接连十数巴掌下去,他自己将自己扇得嘴巴里都流出血来,两边脸庞更是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直到这时候,他才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马匹,数分钟后,他重新爬起来,四下扫视一眼,捡拾了一根木头杵着,拼命地朝着高处山峰攀爬上去,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发现鄂伦春马驮着他跑的方向,正是从金沟出来,前往塔河这个它走了三遍的方向。 鄂伦春马识途,再茂密的林子里也能驮着主人走出来! 想到这个,他眼泪又忍不住掉了出来。 又害了一匹马! 而更让他觉得悲催的是,下了山,就是那片葬送过两兄弟的沼泽地。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这像是一个为了金子而特意存在的轮回节点,这沼泽地,也像是在等着他陷入进去一样。 血迹、脚印都不好隐藏,那些人一定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