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人迹罕至的林边溪涧驻足着一对年轻男女,一位俊逸如仙,一位妍姿玉色,一人锦缎长袍翩然,一人雀羽缀身华贵,这要是被不知情的民间农户无意撞见,说不定会以为是天上的娘娘和仙人误入了凡间,搞不齐此地会传出什么人间仙迹的民间传说。 虽然两人所谈之事对于尊崇儒道的中原人来说过于外露,但两人对话的语气,却比静谧的寒夜还要平静。 “可越泽表哥,你喜欢我什么呢?”暮筠没有回答陆越泽的话,而是反过来回问他。 陆越泽转过头定定地看向她,神情坦然,表情真挚,如墨的眼眸里好似盛着跃动的火焰。 “云岚你哪都好,端得起皇室繁文缛节,执得住社稷之笔,握得了锋利锐剑,降得住明争暗斗,你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无瑕美玉,这样的你,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暮筠怔愣一瞬,随后脸上漾上了舒然的笑意。萧瑟的秋风,清冷的月色,带着寒意的水汽,所有的身外之物此时此刻仿佛全部凝滞,入眼的,只有她清浅的笑,她舒展的眼,她微扬的唇,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暮筠垂下眼眸,是了,陆越泽看到的,全是她重活一世才能够完美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非凡亮点,可他却不知她为了能在上京城,能在皇宫里站稳脚跟,她付出,可是惨死过一世的代价。 陆越泽看到她的好,所以喜欢她。程致看到她的坏,所以更吸引了他。 陆越泽不知,他眼中的这块“无瑕美玉”,可是黑心的呢。 他大抵是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双眼,心中的向往,一直得不到的,才会更加美好。 重活了一世,暮筠对待感情有更清醒的认知。她与陆越泽是绝无可能,真要是和追求极致完美的他走在了一起,她这辈子会活得很累。她将会穷尽一生,去维持他心中自己的“完美形象”。 卓凌初深悉她的瑕,洞彻她的瑜,她要杀人,他就递刀,她要放火,他就添柴。爱重爱重,喜爱尊重,暮筠深知,这世间,大概只有他是真正地爱重她。 更何况,她只喜欢卓凌初。 “越泽表哥言重了,我并不是无瑕美玉,我虽然没有养面首,但是与人私相授受,在外人面前展现的那百般好,也只不过是我的可以展现,其实我的内里,既懒惰,又不羁,我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循规蹈矩、安分守常,不愿困于内宅去相夫教子,越泽表哥着实是看错我了。” 女子的声音清清冷冷,似山涧冰凌,毫不留情地在决斩着他的情丝。寒风吹拂,她那句‘私相授受’更是刺得陆越泽瞬间千疮百孔,陆越泽向来平淡如水的声调终于遏制不住高扬了起来。 “私相授受?是你那个暗卫吗?云岚你可知他的真正身份?你的身份特殊,千万不要被人欺骗感情!” “他什么身份?越泽表哥知道?”暮筠眉梢微挑,神情很是满不在乎。 陆越泽原本绷直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微晃了两下,似失了神的提线木偶,神情中哪还有往日里清风劲节的风采。陆越泽木然地摇摇头,“不知,我只知道他大概与北相国有交集。” 暮筠的心下无波无澜。这一点,从阿呆的来历,从她的梦魇场景,她已经猜到了。 西昌人,还与北相国有交集,在大朔拥有连锁的知名布庄,还送她了一个千人暗卫阁,卓凌初此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可是,那又如何呢? 暮筠扬起半埋在雀羽里的玉颜,眸光中带着和煦春风般轻柔的笑,“越泽表哥放心,我定不会让我自己陷入险境,”包括她身后的大朔江山。 “可是我......”陆越泽欲言又止,他想说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将暮筠拱手让人,可他自认为自己向来高风峻节,做不来强人所难之事。她既心有所属,那只好祝她幸福。 喜欢不是占有,有时在心底默默祝福也很好。 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失魂落魄,他握紧袖中的拳,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和,“云岚既然对我无意,我便就此放下,只是我明日将会起程去北地,日后不能护得了你一二,望你在上京城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永安侯府帮忙的,可随时知会雅淳。” 话题终于绕回到她刚到溪边时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 暮筠蹙眉询问,“越泽表哥为何要突然去北地?难道北地出了什么事?” 如果是陆越泽想要逃避上京城权势漩涡倒也还好,若是北地真的有了什么异动,身在北安军的大哥秦远可能也会有危险。 陆越泽抬头看向悬在北方的明月,“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暴乱,只不过父亲给陛下书了封信,说他早年打仗落下病根,北地又常年风雪,他稍感力所不逮。侯府世袭,他已有心致仕,我身为侯府世子,当是担起镇守一方的责任。” 信是庆功宴结束后平仁帝才收到的,直到暮筠离开,曹公公才将永安侯的信呈上了御前。 信中慷慨激昂、义正言辞,永安侯那意思,就是他恨不得马上要撂摊子不干,也要退休返京。 谁人不知永安侯的身体向来龙精虎猛,什么病根,什么畏寒,通通都是屁话。 只不过,永安侯一反常态的作风却瞬间能让平仁帝了然。噢,这是替他儿子打抱不平呢。毕竟人家儿子这么优秀,他却给了人家一个从五品虚职奉车都尉,隔了这么久,也没提个一官半职啥的,这要是他的话,也会愤懑不平。 平仁帝读完信后,当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