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鹫瞅准目标直直下落,锋利的鸟喙啄食横七竖八的尸体,枯红昏黄,压得人喘不上气。
魔君站在江边静听水珠溅碎之声,身后跪着被他暗中救下的筑玉。
“百家齐心,吉若亡国,沐如春给的天河宗阵法秘图也是假的。”魔君的衣袍随风,超然物外之气度,“又败了。”
筑玉不可置信,抬头道:“怎会是假的?此前依照秘图攻破,明明都赢了。”
“是啊,都赢了。”魔君笑了,冷漠又轻蔑,“不然你怎么能信他?怎么能把他送去吉若国?”
当头棒喝打醒了筑玉,是啊,的确赢了,但那些可称为“杀招”的阵法,譬如沐如春连着布下的阵法,秘图里甚至没有提及!
这位魔族最年轻的护法并不擅长玩心计,他顿时面如土色,“今日败局,皆是因我……”
这场魔族发动的仙魔之战本就是出于魔族自保,魔君若出手,胜算依然稳在魔族之手,将士却经不起送死了。
他要带领族人雪恨,要让族人重见光明,但决不是靠将士血祭的手段。
魔族倾力培养出来的魔君从不信奉“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自私者冠冕堂皇的借口。
魔君在叹息中揉碎了恨意。
“该停战了。”
灵药台的弟子把药塞到温幼南手中,急声交代道:“端去给你孟师姐。”
受伤的人太多了,不待温幼南回应她就匆忙跑去别处为弟子疗伤。
清苦的药味钻入鼻腔,温幼南皱了皱鼻子。
这几日天河宗对灵药台感激零涕,灵药台掌门医术无双,洛行止耗损不少灵力都救不来的徒弟被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天河宗未来接任长老之位的精英弟子所剩无几,若是连倾尽全宗之力培养的首徒都死了,宗门怕是也要走到头了。
温幼南端药进孟宓的营帐时白夫人恰好也在,她坐在榻上深深望着孟宓,轻叹一声。
孟宓被她盯得发毛,气若游丝,“我真没事了。”
“真的没骗师娘。”孟宓怕白夫人不信,再三强调,“我伤口已经没多疼了。”
白夫人心有余悸,摇头道:“多亏了灵药台及时赶到,否则你也……”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一个是掌门夫人女中豪杰,一个是掌门首徒宗门之光,温幼南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弓身上前。
孟宓看向温幼南,无意的一眼,温幼南眸底一颤。
明月焦土,烈焰剑光,那如仙一般的姑娘风姿卓绝,率人救她于蛇妖之口。
孟宓眼神奇怪,手上动作又施了些力,药碗纹丝不动,她没好气道:“你还打算一口一口喂我呢?”
温幼南呆若木鸡,当真捏起汤勺舀了口药打算喂给她。
“——咳咳。”
温幼南猛然回过神,白夫人清了清嗓子,孟宓瞪着她,一脸怒容。
“啊……呃……师姐,你的药。”温幼南埋首,把药递到孟宓手里。
孟宓这几日都是白夫人亲子照料的,温幼南被分到了后勤,后勤又让她来照顾孟宓。
白夫人仔细打量她几眼,语气颇为失望:“怎么找了个小丫头?”
孟宓宽慰道:“小丫头就小丫头,就当解闷了。”
温幼南极有眼色,立时拍胸口保证,“夫人放心,弟子一定会照顾好师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白夫人被逗笑了,对孟宓说道:“你说得不错。”
门外有弟子恭恭敬敬出声:“夫人,掌门有事请您过去。”
白夫人拂身,灯影绰绰,她的面容被照得柔和下来,对温幼南细声嘱咐:“照顾好宓儿。”
孟宓把药放在一旁,她指着旁边的凳子,昂首道:“你先坐下。”
虽然她现在是西子捧心的病美人,但趾高气扬的像只蓝孔雀,温幼南极其听话,绷直腰板双腿并拢,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孟宓眸色深深,她抱臂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温幼南一怔,孟宓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拂开薄雾追寻迷影,“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蝰蛇妖。”温幼南声音很轻,烈焰焚烧过往,寒光如刃割开记忆。
孟宓记起来了。
她靠在床头,不由感慨缘分的奇妙,她和洛乘风随手救下的一个人,现在以同门的身份在她身边照料她。
温幼南亦觉得命运玄妙,她心中记着那位大哥哥,问:“那……带我上飞舟的师兄在哪里?”
孟宓双眸一瞥,冷意微泛,温幼南不知她突如其来的杀意从何而来,心跳骤然一滞。
“死了。”
孟宓闭目,冷声甩出这句话。
那位明月皎皎的少年白衣如仙,他的笑意温柔无忧,他的怀抱柔软安心,他的生命转瞬即逝。
温幼南曾经以为他会在世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关于另一个人的消息,温幼南不敢问了。
“你怕了?”孟宓问。
“师姐,你该喝药了。”温幼南答非所问,药已经凉透,清苦的气息钻入鼻腔,温幼南敛眉,提醒孟宓喝药。
孟宓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意味不明的哼笑两声。
孟宓养伤的时间,两方又打了几回,但都不是什么大规模的仗,更像是在彼此试探对方还有多少底牌。
温幼南不得不敬佩灵药台的医术,本来一个半只脚步入鬼门关的人现在活蹦乱跳的。
孟宓拽着温幼南趴在营帐内窃听,夜色如墨,星月高挂,难得的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