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火龙席卷四方,吉若国化成人间炼狱,尖叫与逃难注定成为国民今夜为王子献上的礼物。
举国都在庆祝他们的王子大仇得报。
“结束了,再也谁都活不了,谁都活不了……”
沐如春失神地走在长街,身后是漫漫火光,前方是无尽长夜。
他突然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一生,赏遍了美人美景,故交挚友,恩师情缘,到头来竟连一个牵挂都没有。
火势愈发逼近,国民死的死,逃的逃,浩荡的声势已经微弱,空荡的街巷只有他一人。
迷茫间,他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呜咽。
一只瞧上去不足半岁的柴犬躲在竹筐后,粗糙稀疏的皮毛被灼烧成焦黑的一团,见到沐如春后费力抬眼。
“你也被扔了吗?”沐如春终于找到了希望,眸中燃出灼灼华彩,掌心抚上柴犬的身体,灵力在掌心运转迸发亮彩。
柴犬血肉相糊的身体一瞬间痊愈,焦黑的皮毛油光焕发,乌黑的眼睛望向沐如春时炯炯有神。
沐如春笑了,虚情假意多年,最终在刹那回归了本我。
“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沐如春抱起柴犬,兴致勃勃的和它讨论前路,“我们可以去……”他瞬间停口,茫然再次飘来心头。
我们可以去哪?
前事俱往矣,不见后来人。
柴犬仿佛看出来沐如春的低迷难过,轻轻咬着沐如春衣袖,呜呜安慰。
“你走吧。”沐如春放下柴犬,“快逃。”
柴犬撕咬着沐如春衣摆催促他一起走,沐如春微垂下头,“别管我了。”
柴犬把头埋在前肢里呜呜难过,乌黑的眼球似乎有泪,里面倒映着沐如春的身影,它拖着瘦弱的身躯转身,再望一眼沐如春,一瘸一拐地离开。
沐如春转身,目光越过蜿蜒的火龙,巍峨的王宫在滔天火浪中轰然倒塌,埋葬了他生母的命,埋葬了吉若国千年的尊严。
也彻底埋葬了珂那摩多。
沐如春轻笑,眼眶里的水雾模糊了四野,心中有了决断。
繁冗累赘的满身银饰被他利落扯下,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碰撞,浑圆的银珠滚入火焰,被熊熊大火融噬。
没有了束缚,抛开一切枷锁,风掀红裳,随风飘扬,沐如春坐在地上,头倚石墙,静静等待火龙奔来。
“少年郎,总多情,总把今朝看来日——”
他在高唱,唱这一生风流;
“莫言泪,勿独行,三五为友半生欢……”
他在低吟,吟这虚妄一梦。
不知有什么小东西过来了,借着火光,沐如春看见了地上一瘸一拐的影子。
沐如春扭头,瞧见方才的小柴犬瘸着一条腿艰难的朝他走来,嘴里艰难的呜咽。
沐如春微怔,催促道:“你怎么回来了?快离开。”
柴犬听懂了沐如春的话,停下脚步看着他,下一刻,瘸腿走过去,轻轻撕扯他的衣摆。
“你想和我走,对吗?”
柴犬睁着溜大的眼睛,呜呜回应。
沐如春问:“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柴犬毛绒绒的脑袋往前伸了两下,呜呜地在沐如春面前跑了两圈。
“好啊。”沐如春微微一笑,“我们一起走。”
沐如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红衣轻扬步入火海,年幼的瘸腿柴犬跟在他身后。
“平生须臾惊梦,今日方知我是我。”〔1〕
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狗苟蝇营的世道;
一起走吧,一起去寻找那茫茫扶桑境。
“沐师兄!”
温幼南跑过去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
她捂住心口,朝迈向火海的身影大喊:“眠月师尊和孟师姐还在等你!”
红衣风流的少年似乎听到了,他缓缓转身。沐如春是风流公子,笑时总是含情的,他在火中驻足,褪下多情,他没在天下万物中留情。
“吉若古梦太苦了,我就不回去了,也不想下辈子重来。”沐如春掌心运灵,他朝温幼南淡淡一笑,依然是桃花树上的百花仙,“小仙女,就让师兄以魂魄之力送你冲破梦境。”
“不要——”
温幼南从地上爬起来一跃腾空要去抓他,眼前却有束亮光破空,光芒越来越盛,温幼南睁不开眼。
桃林之中,双眸含情的公子将红锦香囊系在她的腰侧,临别时一句“小仙女,再会”,竟是生死相见。
温幼南惊醒,从地上坐起来,面色惊恐,浑身冒着涔涔冷汗,眠月坐在她旁边为她输送灵气,见她转醒,关怀道:“你可有事?”
他兀自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能从梦境里出去。”
温幼南环顾四周,依然是在地宫,没有坍塌,也没有白骨。
她惊恐道:“过了多久。”
眠月沉吟片刻,道:“四月左右。”
“四月……四月……”温幼南似乎疯了,又哭又笑,眠月忧心忡忡,温幼南转眸,“我好像过了有几千年那么长。”
眠月皱眉,问:“你在梦境看到了什么?”
温幼南按下心跳,一五一十的将梦境复述出来,眠月眉头皱得愈发紧了,稍时又松展,唯独在听到沐如春时显出伤怀之色。
温幼南说罢,眠月道:“你竟是吉若国首领转世。”他眼神中有探究,分外讶然,“当真不可思议。”
温幼南当即否认:“绝不可能。”
她不属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