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抓药弟子跑过来悄声在迟璧身边耳语几句,迟璧眼中渐有兴味。
“记得他们以前是怎么刁难你们的,你们就怎么还回去。”迟璧按着抓药弟子的肩膀,“不用我教吧?”
抓药弟子嘿嘿一笑,狗腿道:“师兄放心,我们都明白。”
迟璧满意点头,看上去心情转好,多瞧了温幼南和江逐月两眼,上下环视,和商人称量货物的眼神没区别,教温幼南直皱眉头。
“喂,天河宗的。”迟璧走得潇洒,那弟子狐假虎威起来,“你们想多占些便宜也不是不行。”
温幼南被气笑了:“不是你们黑心吗?反倒成了我们想占便宜。”
灵药台弟子一听全炸了,纷纷搬出近几年天河宗在灵药台的“累累恶行”,包括但不仅限“刚踏进渤岛就对景色挑三拣四”、“对灵药台弟子医术的置疑”、“以药质不合格的理由刁难弟子重新采药研磨”等等,说是一句“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听得温幼南都忍不住在心里说一句太缺德了,她小声问江逐月:“咱们宗门真干过这些缺德事?”
江逐月也觉得丢脸,被叽叽喳喳的灵药台弟子围着细数罪过,有些江逐月本人也做过,饶是他平日再刺头,此刻都拿手抵着头恨不得钻入地缝里。
温幼南又羞又愧,又有些忿忿的,别人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到了她这里成了前人作孽后人受罪。
真要细究起来,的确是天河宗先不占理,温幼南作为天河宗弟子,替同门赔罪也是无可厚非。况且她此番身怀任务,若是连最简单报酬最多的任务都完成不了,空手而归以后别说孟宓给奖励了,骂她三天三夜都有可能。
出门在外忍字第一,温幼南遏制住江逐月蠢蠢欲动的拳头,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那弟子笑得分外狡黠,伸出一根手指,“做工一个月,到时候你们就能拿着药走了。”
江逐月哪被人随意使唤过,一听就不干了,急吼吼要走。
“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使唤我?!”
江逐月推开人大步流星往外赶,心中愤怒道:“迟早把你们都杀了。”
温幼南紧跟着跑出去,江逐月的背影看上去怒气冲天,可见心高气傲的小少爷认为自己被羞辱了。
温幼南有些好笑地追上去伸臂拦下他,“怎么还真要走啊?”
“那些破药材谁爱要谁要!”江逐月泄愤似的踢开脚边石子,“反正他们别想使唤我当孙子。”
温幼南哄道:“不想要灵石了?”
江逐月不屑道:“不稀罕。”
温幼南搬出孟宓:“不怕孟师姐骂你?”
江逐月神色鄙夷:“我还敢揍她呢。”
温幼南:“......行,那你走吧。”
江逐月眼神奇怪,问:“你不走?”
温幼南摇头,江逐月像看傻子一样:“谁知道他们会怎么为难你,再说本来我们就浪费了好久的时间,没准等你带着药回去都过了大半年,到时候你还得挨她的骂。”
温幼南摇头,认真道:“既然我接了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何况这件事是我们天河宗之前一直做错了,我作为宗门弟子,承蒙宗门庇佑,扬名立万的事我做不到,弥补同门错误的小事我总能做的。”
江逐月嗤笑:“还真是傻子。”
江逐月阔步越过温幼南,她喊道:“你不是要走吗?”
“留你一个小傻子在指不定被人怎么欺负。”江逐月头也不回的往回春楼走。
灵药台的弟子们都是个顶个的好人,最能整人的迟璧没再管过他们,剩下的弟子自以为是在往死里整他们,却不知温幼南如鱼得水。
江逐月又被烈脾气的灵兽踹了一脚。
他心中憋气,按着灵兽后颈恶狠狠警告:“你再敢踹我,把你红烧了。”
灵兽睁着玛瑙似的双眼和他对视,默默伸出一脚,江逐月早有戒心,身姿灵活闪避。
龙船艳丽,彩树流萤,温幼南盘腿坐在地上,腿上趴着只灵兽,身边还有一群灵兽等着她喂养。
温幼南手里握着灵兽爱吃的草耐心喂给它,江逐月坐在一边撑头看着,温幼南似乎很喜欢小动物,没有丝毫被人使唤的怨气,笑意从眼角溢了出来。
江逐月不自觉也笑出来,薄暮月出,四下无他人,偶有鸟啼,温幼南抬头,狐疑道:“你笑什么?”
江逐月如梦初醒,止住笑:“没有。”
温幼南扑哧一笑:“那你脸红什么?”
江逐月一激灵双手贴在脸上,微凉的触感抵上滚烫的脸颊,江逐月静默下来。
他在脸红什么?
江逐月突然发现,他最近对温幼南有些在意过头了,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江逐月记得,他爱过人。
可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只是隐约记得那个姑娘俏丽明媚,笑起来仿佛春阳照耀世间。
她的名字、身份,她的一切,都随着那场残忍的战争化作飞烟,随族人一起离他而去。
前尘往事作土,故土不是曾经的家园,族人也非记忆里的族人,他年少时一把弓一个人,意气风发报君恩,亦有挚友家人相伴,他以为世间极乐不过如此。
“越熄。”她常常叫他,温柔的、嗔怒的、玩味的、难过的......
可她叫的是越熄,而越熄早被掩埋在五千年前的岁月沉沙中,与她一同散作世间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个人是谁呢?江逐月的手无意碰到温幼南柔软的布料,触电般缩回去。
他平白冒出荒唐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