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仪亭到四象亭的脚程并不算远。
昨夜下过雨。粉白的海棠花瓣像情人脸颊两侧的红晕,簌簌地在风中抖动个不停。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残存了几许积水,稍不留神就会打湿襦裙的裙角。
所过之处皆是花团锦簇,看得苏其央眼花缭乱。本以为在浓郁花香中逐渐麻木的嗅觉还是受了刺激,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哈啾——”
苏其央松开捂住嘴的双手,不由得焦躁起来,也不知吴晚然还要在文德殿内待多久才会出来找她。
走走停停了一路,尽是些花花草草,苏其央早看得腻味了。余光瞥见前方亭台的一角,她并没有多想片刻便朝那里走了过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台阶,随后才是一名男子的衣角。再往前多走几步,苏其央见亭台里坐了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卷。
苏其央望着那人的背影,沉吟片刻后怕打搅到他读书,便打算转身离开。
此刻好巧不巧地刮起一阵风,海棠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熟练地捂住嘴,期望发出的声音能小一些。
“哈啾——”喷嚏声从指缝溢出,避不可免地发出声响。
本来端坐在亭内石凳上的男子应声回头看去。
还未来得及转身,余光扫到那人的回头,苏其央也抬头打算说声抱歉:“打扰到阁下了。”
待看清眼前男子的面容后,苏其央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记收回捂着嘴的双手。她听力向来是绝佳的,似乎停到身后有脚步声,可却也无暇转身回望身后之人。
项宇的眼神几经变化,逐渐从最初的目瞪口呆转为惊喜,沉默许久后动了动唇瓣:“阿央......”
忽地念及此前发生在二人身上的事,项宇又自觉他不应该唤她的乳名,便及时止口,只焦急地问她:“你怎么会在此处?此处于你而言并不安全。”毕竟国师贾艽就在不远处。
苏其央盘算着如何回答,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有人从她身后挡到了她的身前。
“我怎么不知御花园中有什么危难?”从后方赶来的吴晚然微微喘着气,眯眼笑问,“右谏议大夫才是,怎会现身于御花园?”
“参见二皇子。”项宇见来者是吴晚然,连忙行礼,“是国师有事相商,这才约下官来此。”
不远处恰好迎面走来两位宫女,紧跟其后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正是国师贾艽。
关于贾艽对苏伯父的所作所为,项宇是知情的。于是他此刻骤然看向贾艽,害怕他认出苏其央。
苏其央顺着项宇的目光看去,此人身着华服,又想到方才项宇所言,苏其央觉得此人应当就是国师贾艽。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她刚刚从与项宇重逢的失神中走出,当即又看到疑似爹爹仇敌的贾艽,下意识地轻轻皱起柳眉。
满脑子都是项宇适才唤的那声“阿央”,吴晚然竟是毫无所觉国师的到来,只是佯作云淡风轻地紧盯着项宇,却看到他浑身都是不知所措。
“二皇子身后这位是?”前来的贾艽发觉贵为二皇子的吴晚然有意挡在一位女子身前,不免好奇道。
吴晚然这才暗叫不好,生怕苏其央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来。无意识中偏头去看她,吴晚然对上项宇的眼神。
显然项宇也看出吴晚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挡在苏其央身前,想知道他们是何种关系。
“这位是未来的二皇妃,父皇已经准许了我与她的婚事。”吴晚然走到苏其央身侧,颇为恭敬地回答国师,用余光偷瞄了项宇的神情。
果不其然,项宇失态地微张双唇,眼底似乎有什么被浇灭了,看起来有几分失魂落魄。
贾艽面色如常,心中却不免唏嘘。他知道陛下已经决定立吴晚然为新太子,不曾想陛下对这位太子妃的选定如此草率。
“哦?不知是谁家千金?”贾艽又看了几眼苏其央,总觉得眼熟。
“回国师,家父于早年间便罢官告老了。在下不过一介贱民,委实称不上是千金。”苏其央低着头,言语间尽是谦卑。
听到贱民二字,吴晚然略感诧异,他也摸不清苏其央的意思。
“罢官告老?”贾艽自然地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敢问令尊是?”
苏其央缓缓抬头,笑里带刺:“家父名讳苏夜,国师应当认识才对,在下名叫苏其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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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王府。
月华初上,吴晚然捻了捻灯芯,火光无声地熄灭。
少顷,纸窗被轻推开,苏其央快速钻了进来:“你这王府的戒备还不如相国府的森严。”
“那岂不是正好,省却你诸多功夫。”吴晚然以笑应对,随后又问她,“今日你那般挑衅国师,可得出什么结论来?”
苏其央关好纸窗,回忆起那时贾艽的反应:“我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他好像并不怎么心虚。”
“我已经派玄林去调查苏夜之死了,如若真是国师所为,我会让他绳之以法的。”吴晚然看不清她的面容,怕她伤心,于是出口劝慰道。
一边说着,吴晚然给她倒了杯茶水。
苏其央点了点头,坐下问他:“你呢?和圣上待了许久,都说了些什么?”
“父皇他似乎更加忌惮义父了。”吴晚然敛起笑意,皱眉道,“我总觉着父皇有事瞒我。”
“是何事?”苏其央执起茶杯,一饮而尽,半点也未细品。
吴晚然盯着她饮茶的动作,摇头笑道:“我猜不到。不过你可知你方才喝的是千金难求的武夷大红袍。”
苏其央微微一愣,旋即放下茶杯,讪笑了几声。
“骗你的,只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