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百福千工床
要说黄师木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已事业有成,家境殷实。以他的条件要在京城找个大家闺秀或是名门淑女并不困难。这期间也经常有媒婆上门介绍,可他是一概都回绝了。虽说前来提亲者也是另有所图,但屡次遭人拒绝,渐渐也少有人再来碰壁了,谁愿意自讨没趣啊。
客氏自从得到了天启帝亲手制作的黄花梨新床后,睡眠恢复了正常,精神也好了起来。看着乳娘对自己那含蓄的爱意表达,朱由校如同得到了师傅夸奖般高兴,这是对他木作手艺的最大认可。他感到自己的家具设计和制作水平并不在营造处大师傅之下,这段时间的成就,让他自信心猛增,由此激发起更大的激情和动力,干起木工活来也倍加起劲。
客氏有些担心,她怕随着时间的推移黄花梨的清香味会淡下来,就让宫女每天用干粗布擦拭,不料这竟起到了抛光的作用。原本朱由校的打磨并没到位,这一来,让木面更加光鲜亮丽,透着荧光,若包浆一般,香味依然。看到乳母满心欢喜的样子,朱由校想再给她个惊喜,思量着这次要在上次的成就上有新的突破,要重新构思设计一款新式大床。
对一些老工匠来说,这传统的东西要是记多了,思维就有些受限,容易固定化;即使把长方的大床变成圆形,无论是怎么花样翻新也只是形状上的变化。可这些对朱由校来说就不受这个约束,他脑子里本就没有固定的家具样式,一切都是空白。他兴奋的用笔在纸上描画着草图,灵感上来,很快就画好了。可这设计大件家具和小机关盒子不一样,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原以为只要自己用上心思再花上些时间进行修改和完善,就一定能取得满意的效果,可是改了三天,又改回了原来的样式。
这时朱由校才明白,原来,工匠要在设计上进行创新是要花费多少心血。往往是几代人慢慢的改进才最终定型为今天的样式,而对那些经典家具,再改动一点都很难。他由衷的敬佩前人的高超工艺设计。朱由校虽有优秀工匠的天赋,但他并不是全能之才,家具设计又是个分类很细的工艺,包括:桌台几案类、床榻卧寝类、椅凳坐具类、箱柜橱格类、屏风装饰类、台架悬挂及承托用具类等。他长于技巧和机关的设计,因此在机关盒子的制作上取得突破,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超出了前人及同时代的工匠,无人能及。可在这传统实用卧室家具的设计上,他陷入了困境,一晃七八天过去了,只是画了间房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找来黄师木,把想法和师傅说了,自己想了好多天,最初画好的图,看起来还可以,可是改来改去竟又改回到最初的样子,再难突破。
黄师木这才知道,原来皇上是想设计一张体型超大的床,如一个小房间般大小,甚至想用黄花梨木直接建造一个房子。黄师木知道他的心思后也并没感到奇怪,虽说黄花梨材质稀缺,价格很贵,但以天启帝的实力来说,不要说是建一间房子,就是建一座楼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这性质变了,这不再是设计家具而是施工建房。
要说朱由校也是喜欢琢磨的人。虽将设计新床的事情交给了师傅,可这些天,他也并没有停止思考,天天都想着大床的事。就是在朝堂之上,他也是心不在焉。这天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木工房里描画着,正当感觉到有点思路时,魏忠贤过来,找他请示一件事情的处理。他不耐烦的说:你看着办吧。可没想到,就是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魏忠贤心中大喜。自此,他掌握了天启帝每天的活动规律,摸透了他的心理。他抓住和利用机会,将许多不该办或不能办的事,一并按着自己的意思给办了。因为他确实也是请示过皇上,只是天启帝在不了解实情的前提下同意照办的。
黄师木回到家后,将父亲留下的所有卧具类的家具图纸全部研究了一遍。他在前人已有的成就上,用了两天时间设计出来一款新式大床;当时并没有名字。黄师木想这是按皇上要求来设计的,取个吉利的名字就叫“百福床”。由于床体过大,极费人工,时人称之为“百福千工床”。图纸画好后,拿来交给天启帝看。这是一款在以往从未出现过的超大组合床,整个床就如一间小木屋。其进深一丈三,宽九尺八,高九尺九,内有三连柜、梳妆台、一桌一椅。此床共有五百多个榫铆结构,二十多种榫铆类型,打算全都采用黄花梨木来制作,设计成可拆卸的组合,共需要上等黄花梨精料十余方。若按工时计算,六位能工巧匠分工不同,各司其职来下料构件,最后再组装合成,也要半年多的时间,计有上千工时,故有“千工床”之称,也叫“千工拔步床”。
天启帝见了图纸心中大喜,这完全和他心里所想的一样,只是自己的思维太过于飘逸而没能实现。于是立即要通知营造处,让工匠备好木料送来,然后自己动手制作。看到皇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黄师木犯了难。他考虑到这件家具即使有三名成熟工匠,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完成。若是皇上一人亲自操刀上阵,即使营造处工匠帮他下好了料,三年也做不好。毕竟木工是个力气活,皇上也不能整天只做家具,他还要上朝议政,批奏折和处理军国大事。再说,就在皇上的木工间里,如果做件小家具或者机关盒子还可以,要是搞这件“千工床”来,地方也不够大。每天上朝时,各种声音传到宫殿之上,这满朝文武大臣会怎么看,虽说皇上满足了他操刀弄斧的兴趣爱好,但肯定会影响他对朝廷重大事项的处理。黄师木暗自思忖,以木工间的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为由,劝说不适合在这制作。但他也知道,不大可能由皇宫外的工匠来完成。正待想法子时来了个人,黄师木一见他,心中暗喜,知道这事情变简单了。
来的这人正是赵师能,营造处木工总管,当今顶级工匠大师,大明万历朝营造处的五祖一师。五祖分别为黄奇功、张天富、赵本能、姜海山、余新平,这一师就是赵师能。赵师能率营造处工匠在完成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