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清朝末期,国内华商与洋商并存。
在国货和洋货互较高低、时局动荡之际,一个叫做张兴华的26岁的男人,学成归国了。
一身笔挺西装的他,高调地从长辫子和长布衫的民族同胞中穿过,有着与众不同的举止和目光。
只见他一扬手,一辆黄包车就卖命似的地朝他奔了过来。
车夫毕恭毕敬地对张兴华做了请:“张大买办,您这是去哪里?”
张兴华嘴角一扬,赏了车夫一些银钱,道:“回家。”
车工把长辫子往脖子上一绕,应的麻利:“好嘞,张大买办您坐好啰~这就出发!”
张家的洋房,不同于一般老百姓住的平房,而是非常气派的一栋三层小洋楼建筑,这在清末可是稀罕事。
老百姓们谁不晓得啊?
自打列强来了,圆明园被烧了,珍宝被盗了……之后,这个国家就一直在风雨中飘摇。
这个时候还能依靠洋行大班住上洋房的中国人,只怕就是那些啃自己同胞的骨头的“反骨仔”华人买办了。
而张兴华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不但年轻,而且还长得一表人材,国语和外语都说的溜,比起那些靠卑躬屈膝和拍洋人马屁而得到晋升的华人买办,他要有本事的多。
张兴华一走进洋房,管事的老嬷嬷就上前来打招呼:“先生回来了。”
然后,只见那老嬷嬷接过洋房主人的公文包和西装外衣,就走进了专属的衣帽间,仔细照着张兴华吩咐的“洋方法”养护西装和擦拭公文包去了。
张兴华的妻子吴爱玲,出嫁之前,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对丈夫的那些洋玩意儿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但是,为了不被丈夫称为“小女人”,她一直隐藏着自己对洋玩意儿、洋礼仪、洋装洋服的不喜欢,支持者丈夫的事业。
张兴华曾对妻子说:
“爱玲啊,我虽然没有清代的官僚和珅有本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算盘也打的响亮,但是我希望我的夫人能做个像‘和二夫人长氏’那样的女人,长氏不但是个出色的和府当家娘,更是能跟洋人打交道,把洋人送给和中堂的新奇洋货都打理和陈设的井井有条呢!”
与其说吴爱玲没有反驳什么,不如说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是一个女人,活在清末的女人,胸襟、见识,以及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没有丈夫想的那么开阔。
她唯一的愿望,不过是:相夫教子,过个不愁衣食的安稳日子。
要让她化身成“和二夫人长氏”那样的女强人,她做不到。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她才选择了“忍耐”和“不出错”。
尽管如此,吴爱玲心中仍旧清楚的很:
张兴华虽然身处洋行为洋人办事,但是他身为华人的风骨犹存,不然他就不会坚持在名片上印上自己的中文名字。
照着洋行的办事规矩,买办们的名片,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印刷的:Fred zhang (佛雷德·张)。
唯独张兴华的名片上写着:Fred zhang(张兴华)。
*
另一边,张氏造酒的自宅之内。
张佳酿,也就是张兴华的父亲,正坐在院内摇扇纳凉。
这年头,自家酿酒的销量是一个月不如一个月了,可是,急在心里又有什么用呢?
管家金叔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现在洋行雇佣的华人买办是越发猖狂了!放长线钓大鱼,故意给一些经营不善的老字号放贷,实际上却是要店老板们用地契作为抵押,等到期店老板们还不清账款,华人买办们就凭借当初签订的字据,不留一点情面地把自己同胞的祖产吞入洋老板们的囊中啊!”
张佳酿把蒲扇往地上一摔,愤然道:
“在洋人手下当买办的华人,全是没骨气、没良心的货!”
“那些名士匠人们以为自己给朝廷进贡过点心或者好器物,自恃骄傲,看不起我们这些实实在在的手艺人也就罢了,连着现在是:华人自己人欺负自己人啊,这叫什么道理?”
管家金叔默默捡起蒲扇,应道:
“可不是吗?现在的时局,就是我们这些传承老技艺的手艺人难啊!老爷,你说我们苦心经营酒坊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自家的产品争一口气,不输给那些什么:宫廷贡酒和色泽叫人眼花缭乱的洋酒?”
张佳酿从栏轩上站起,凝神看了好一会儿夜幕星空,才缓缓道:
“形势逼人呐!各行有各行的难念经。”
管家金叔又道:
“老爷,咱们不是一贯认准起了官司就找衙门吗?自打洋人们敲开国门之后,规矩可都变了:老百姓去找父母官办事,不能再管那些拿好处费的传话人叫‘官爷’啦,得改口称:差佬。不然,那些人可是不理会咱们的。”
张佳酿单手握拳,往就近的墙面上一锤,一边吃痛一边恨恨道:
“这么下去,都按洋人的规矩办事,不是丢民族的脸吗?我,是断断容不得的!”
“日后我张家,要是谁跟洋人沾了边,就休怪我拿家法处置他!”
管家金叔顺了顺张佳酿的后背,劝道:
“老爷消消气,张家没有崇洋媚外的不孝子,洋人也不敢作威作福欺负到咱们‘张氏造酒’里头来。”
张佳酿对管家一点头,“但愿如此。”
*
次日夜晚。
小洋楼一楼的客厅里,老嬷嬷领了一个穿着洋装连衣裙的女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