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知道了,公主的命运在皇城一角早已注定,是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定下,她们将与诸侯、与外邦结亲,为帝王换取利益。像苍婧,她就是要给先帝换来陵城。
公主的命运好比嵌入皇城的沙砾,卑微又不得挣脱。
外嫁再回来的史上没有几个,苍婧选择步入权利的漩涡里以求摆脱命运,更是譬如螳臂挡车。
可除了这一条路,苍婧没有别的路了。如果不回来,陵城将把她的声音淹没,她将死在那里,像一条被人丢弃的死鱼沉入海底。
苍婧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管苍祝打什么算盘,她都不得不依附于他,并且把他的秘密埋藏。这是她留在旬安的价值,她必须延续她的价值,才能在这里立足。
“他不会死,把他留在这里,你带回解药不就行了。”苍祝道。
“他在这里,谁来顾他?陛下吗?”
苍婧这一问,没有得到苍祝的回应。
“我依然可以做全天下最坏的女人,在旬安替陛下完成不能做的事。我也可以继续做全天下最坏的母亲,不理我儿子。可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点也不坏。你不想他当君侯,他可以不当,可我不许他死!”苍婧还忍着泪,她能做的就是把孩子护在怀里。
从未有一刻,苍婧这般护过孩子。母亲是什么,她不懂,没人告诉过她,没人教过她。她也一直不喜欢这个孩子的诞生。可现在,她比其他母亲都要牵挂孩子
为了孩子,她对一个帝王露出了愤怒,仪态尽失,尊容全无。
苍祝诧异,她竟然也想握住一个人的命,不许一个人死,她好像在对他提条件,好像在控诉他身为帝王的冷漠。
她不知道吗?她不该对他提任何的要求。除非他愿意恩赐。而苍祝也自觉已经给与恩赐,允许她去杀掉那个坏事的人。
就此两相对,谁也不肯让步,就像陷入一盘死局,因为他们谁也不信谁。
“刺啦”一声,一扇门被拉开。那是内殿的门,从至暗之处一人疾步而出,昏暗的日光缓缓照出一身青色的盔甲。
他的出现实在不合时宜。
苍婧的眼中又冲入了那个身影,他朝她走来,没有迟疑,“主人,你若把孩子带走,一人难顾。”
萧青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苍祝,唯有苍祝在后斥责,谁允许你出来!”
而萧青看也没看苍祝,夺走了他手中的药瓶,走向了苍婧,“主人放心,还有我在,把孩子交给我。”
只听得他一句,苍婧的唇微微颤抖,一瞬间竟难坚持,泪涌而出。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她带不走孩子,又不放心孩子。
无声的气息掩着萧青的焦灼,他的双臂拖住了孩子的身躯,他抱孩子显然比她顺手,孩子在他臂弯眉头舒缓了些。
萧青忍不住一望她的泪眼,“别哭,别担心,有我在,我等你回来。”
他总是会说有他在,苍婧听着这一句,慢慢松了手。
在这里她能够相信的只有萧青了,他说他在,她便安心。
萧青从她怀里抱过了程襄,把药瓶塞给了她。
程襄在萧青的臂弯里仍然睡着,苍婧一抚程襄的半边脸,露出了一个母亲无尽的自责。
她恨她没待他好过,亦恨让他陷入险境。
“襄儿,等母亲救你。”随后苍婧便走了,一去不再回头。
苍祝觉得那样不回头的人才是他的皇姐,一个永远只知一往直前的死士。
可她刚才一点不像死士,她露出了苍祝从未见过的模样,她不是冷酷无情的人。
那么就意味着她看不清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昔日亲看似密的手足,已然疏离。
苍祝长望她的离去,却也无言。他不信,她待人怎么会有情。
幽闭的深宫了无生气,走在窒息的皇城宫巷里,苍婧想起从前。
从前,苍祝还可以装着是她的弟弟一般,从前,他们还能并肩同行。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虚假的情谊,她迷失了方向,有了一点侥幸。自以为手足之情有多珍贵。
苍婧才觉了自己的可笑,原来她这一点侥幸,是侥幸在手足之情上。而帝王并不会因此侥幸。
这场皇城的游戏从来不曾更改过。
苍婧怅衣孤影别去,苍祝看着那个卫君在他眼底放下程襄,猛地扼紧了拳,“你来顾他,跪罚得还不够,还不知道听话。”
苍祝说着捂着眼,实在觉得眼睛疼。
他没有看到他所期望的,还看到了一幕可怕的画面。萧青抱着苍婧的孩子,苍婧就在一旁抚了抚孩子的脸颊。
他们旁若无人,就在这殿里,就在苍祝的眼前,那个画面苍祝觉得简直不堪入目。
萧青拉了拉程襄身上的衣被,随后回到了内殿继续他的罚跪。他仍是铁骨铮铮,并不服软,还道,“臣只听自己的心。”
这天下的臣子都应该明白将忠心赋予何人。偏萧青还不自知。
他张狂护主,带着程襄去侍医找百里扶央。他闯入了侍医,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便打破了深宫所有的虚妄。
苍祝走在内殿前,沿着那条边界来来回回地走,好不容易眼不疼了,心肺背戳得冒烟似的,“罚跪你还敢冲出来,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不知分寸,不知该忠于何人的臣子,自然罪该万死。但苍祝曾以为他与自己志同道合,所以还仍留有余地。
可萧青偏不为所动,只道,“闻太皇太后所重之人医术超群,既是宫中侍医,公子有疾,臣找他何错之有。”
这世间大多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