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鲜艳的羽翼是唯一的色彩。
它们绕着她的宫殿展翅翱翔,来来回回没有疲倦,她追逐着这对莺,追逐着它们高飞的身姿。
很快,这对莺撞上了墙壁,头破血流而亡。
琴师说它们是相爱的,是自由的,哪怕是在牢笼里,也没有放弃过。即便是头破血流,即便是死。
“公主,求你杀了我!”他的声音回荡在苍婧耳旁。
那一日是她杀了他,是他求苍婧杀的。
暴雨倾盆,他带着苍婧穿过蜿蜒的小巷,高高的宫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苍婧拼劲全力也要离开这个宫廷。
她褪去了喜服,扔掉了凤冠,她就像黄莺,向着自由横冲直撞,广阔的天空,自由的生命,就是她的向往。
漫天的雨声夹杂着兵刃的高呼,数十护卫他们困住。朦胧的视线里有一抹艳红,那是她的母亲。
“是我要出去的!”苍婧挡在琴师前,本就是玉石俱焚地逃亡,自然也不怕什么。却不知李温下令挡着格杀勿论,苍婧没有后退,所以护卫的利剑划过了她的背。
深深的伤口没有要她的命,只让她伏在地上。
“我现在让你选,嫁还是不嫁。”李温犹如宣判生死的酷吏。
那琴师跪在地上,“是奴要带公主出宫看看的。”
他将一切的罪责担下,换来一句冷言。
“擦弄是非者,拖入暴室。”
暴室是宫中的黄泉,生者进,死者出。苍婧拼死的哀求,雨声裹着回声。
苍婧屈服了,她也像李佩瑕那样天真地以为,放弃了自己,就可以阻止挽回。
“母后,我嫁就是了,你放了他。”
李温看着哀求的公主,红唇一扬,“你嫁?那他就是挟持公主外逃,死罪。”
他们还是对琴师施了刑,他们把刀先扎入他的下颌。
“公主,杀了我。”琴师嘶吼着,不断哀求着苍婧,仿佛这是他唯一的解脱。
苍婧仍然恳求着,琴师依旧在声嘶力竭,“公主,我求你杀了我!”
李温后来下令落下那个人的头颅,他伸手哭求,却再也说不出一字。
“为什么!为什么!”苍婧怒吼着。
她在雨里爬起来,回头时看到的是琴师清澈的眼睛。
他们的刀砍得很慢,使琴师承受巨大的痛苦,琴师的眼睛却依旧保持清澈。
苍婧便拖着她的伤,拔了兵士的刀,刺入琴师的胸膛,结束了他的痛苦。
她的华衣被染成了鲜红,她滑落的泪亦是朱红色。在雨水的冲刷下,宫巷缓缓渲出了不属于它的颜色。
“为什么!”苍婧犹如一个失败的战士,跪在那里,刀撑着她疲惫的身躯。那一把刀无比骇目,就和苍婧流的泪一般颜色。
苍婧不明白,她选了出嫁,为何李温还是要他死?
李温给出的答案是,“你是大平的公主,爱,你不配有,自由,你没有资格。”
李温冷嘲讥弄焕然而去,巷口弥漫着苍婧没有闻过的气味,她瘫坐在地,正对着尸首,她忽然发现,他死时竟然在笑。
那一天,苍婧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给的路,都是由别人做了主。身为公主的她,即便犯了滔天大罪,生死也由不得自己。
他们已经定好了,她必须嫁给程时,必须接受皇族赋予她的宿命,否则她就得看着所有与她相关的人,死在她面前无力回天。
苍婧没有泪了,也没有痛了,就在那时幡然彻悟这皇族的冰冷。
逃得头破血迹,粉身碎骨也不能得到她要的自由和爱,他们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这些是她不配拥有的东西。
黄莺被捉在了牢笼里,失去了一切,它要么回头去咬捉它的人,这样至少还能高歌。
于是,苍婧抹去了脸上的血,用尖利的笑声包住她那孱弱的眼泪。
她笑得宛若哀鸣,宫中都闻声而撼了。从此世间万般色彩,她只见鲜血。
裙袂沾了杏花如雪,红花烂漫的衣凭添枯槁,苍婧倚着树,呆呆望着那座孤坟,“后来本宫才知道,你是乐府最好的琴师,爱上了父皇的李夫人,你想带她逃出去。可她不爱你,她宁愿不要自由,也要留在宫里。后来她死在了母后的手里,而你还活着。你活着却无处可去。最后你抱着必死的心凑请父皇母后,前来劝解本宫相嫁陵城。你骗了父皇,你是来带本宫逃的,”
她望着孤墓苦苦一笑,“本宫要自由,你也要自由,可我们失败了。最后你求本宫杀了你。你用你的性命完成了对自由的追寻,对爱的解脱。你们也让本宫知道,该做一个怎样的公主。可你们都没有告诉本宫,凭什么本宫就不配得到爱。你们人人都想得到爱,人人都在追逐着自己的爱,”她扼紧了拳头,纤纤细骨显出白痕,“只有我不配!”
她的人生从那一天开始就是黑暗。
大雨可以把巷口的一切冲刷,但冲不去它带来的伤痛。那是永远刻在心里、身上、骨子里,和她身上的伤疤一样永远留着。
雨越下越大,将世间蒙上薄雾,可也蒙不去那些岁月里的过往。
萧青站在巷口,站在她曾经最为无助之处,不得喘息,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程时双手宛若触痛,是啊,她恨的不止他们,还有他。她的悲愤,她的痛苦,程时这么多年都清晰地看在眼里,但程时不懂她凭什么恨他。
程时的手抖了,神色依旧漠然。
“我做错了什么?错的明明是她!”程时喊道。
转瞬,程时脸颊迎来了一拳。
萧青的拳似刀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