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深远,常伴入梦,那是金戈铁马下的一道温暖。
“我也想你啊,可现在我们都不用想了,我们就在一起。”苍婧不是很懂安慰人,便抬手轻抚他的脸。他会这么对她,她就学了他。
她的手还是有点凉,他不禁握着她的手,给她暖了暖。
当触到她的手时,萧青终觉从战场彻底归来。他心头一处柔软也随之塌陷,“我只是无法忘记战场的样子。那里不是将军威风凛凛的地方,是万物生灵哀鸣流血的地方。我想救很多人,可又实在无法顾全。”
苍婧静静听着,终是涌出了愁色。萧青待人至诚,历经沙场生死离别,才会这样沉痛。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都只会记得将军的骁勇,那将军又会记得什么呢?苍婧不忍去想。
萧青的手不住紧绷起来, “百姓颠沛流离,将士生死难料。战事拖的越长,死的人就越多。除了尽快结束这一场战役,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帮他们。”
萧青愈说愈悲痛,苍婧一下抓紧了他的指尖,她深刻地明白面对生死,又无能为力的滋味。想这么些月,他每一天都是如此,她就同感悲切。
“生命的无常,超过我的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原来也会像一团烟火转瞬即逝。”萧青尚在沉痛中,一双眼就像被鲜血浸透,没有光亮。
萧青眼前幕幕皆风霜,战时,战马扬蹄飞驰,多少征袍覆满血色,挥剑持弓间,铁衣尽碎。战事捷,百姓得以归城,人人穷困潦倒,路见白骨,生者皆悲,又见故里涂炭,不知亲族生死。
故即便是胜利,萧青也未有喜悦。他曾豪言壮语,要成为一个大将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那时,他的眼里是她,到了战场,却是千千万万人。
“萧青。”苍婧重重唤了他。
她是他心头最为暖烈的人。萧青看着苍婧,战场的血雨暂时从眼前散去。
萧青勉强一笑,“我没事。”或许他不该与她袒露残酷之事,这些皆与她无关。
“你知道上阵杀敌,是何意义吗?”她直面了他以为的残酷,这一问,使萧青茫然。
“大平开国之时有勇将,名韩成,世人都叫他为韩公。他一身历经百战,其墓上有铭:败敌远去,来往去兮,为生而战。他浴血奋战,是心中有一念,在击退敌军之后,就会有希望,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人的生死,但是萧青,你仍然救了千千万万人。因为你,战争结束了,这场胜利给鲁越带来了希望,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把荒地复苏,再经过世世代代,那里又会是何样风光。”
萧青远望鲁越之地,心间重负,因苍婧所言而释然,“愿我所经之地,都有希望。”
“会的,因为你有炽热之心。”
苍婧靠上他的肩头,他低眸望向她,他们相视一笑。晚霞将天色映衬如梦,落日微红的光映上他们的脸庞。
国都之内,一座将军府气势恢宏,青砖绿瓦多肃穆。从山头望下,车骑将军府与旬安城最中央,仿佛镇守着整个国都。
就在人人都在揣测圣意如何时,国主又大行封赏萧氏亲族。萧如丝长兄为侍君,并赐婚萧如丝长姐萧梅与杨贺。并护军与内军为皇城军,由杨贺统辖。因一位夫人和一位将军,萧氏亲族接连高升,已再非昔日贱民。
而同一天,苍祝受到了程时的奏请,“臣与公主相看两生厌,此生无缘也无份,望陛下恩准和离。”
苍祝思量了一个时辰,才定下,“此事,朕准,但不得走漏风声。煦阳公主与陵城侯和离,还不到昭告天下的时候。”
很多人,很多事从这一刻起,都将变得陌生了。
苍婧收到了程时拟好的和离书。程时与她难得平静地坐在一起,相谈片刻。
“本来说好要等襄儿继承侯位,再和离。不过我想这只是外人知不知道的事,和离书我先给你,你我先做了断,放过彼此吧,就让往昔纠缠都随风而去。”程时未敢看她。
苍婧收了和离书,果断道, “也好,你我未曾好聚,断时就当好散了。”
程时四处观望,看着这座旬安的公主府,它与那座将军府遥相辉映,他们最好的年华都在这一刻。
“你曾说想和我好好谈谈来日,我还能知道你想和我说的是什么样的来日吗?”程时双手紧握在一起,这一刻的他深知,若是不问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苍婧一笑淡然,这件事已过去很久,是十六岁的她幼稚的想法,程时既然想知道,她便告诉他,“你算不上恶人,我也不想与你成为敌人,是这场姻缘你我都无法做主。你心里有一个女子,我想告诉你,你可以把她娶回来,和她生儿育女。你们生的孩子我可以尽心抚育,他们不必是庶子庶女。你可以过你想要的日子,我过我自己要的日子,也许我们还可以像朋友那样谈笑风生。”
程时听了,埋头苦笑,未叫苍婧看到他难堪不已的面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去找她,但若有可能,你便去找她吧,不必如此亏待自己。”苍婧又道。
程时似若痛苦地一顿,“她……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苍婧这才不再言说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是苍婧从程时口里听来的,他说他见过一回世间最好的女子。苍婧想程时当时想娶的是那个女子,可惜他做不了自己姻缘的主,和苍婧一样被迫结了这门亲事。
程时低着头,平静了很久后道,“她和别人在一起会比和我在一起快乐,她会和她喜欢的人生儿育女,儿孙满堂,”程时忽而转头看着苍婧,他的眼睛红红的,强烈地压抑着他的眼泪,“对不对。”
他问她,她当然不知。可她想了想那个女子已经和程时相隔很多年了,“她应该已经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