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胡亭的手依然轻柔温暖,摸着她的头说,“孩子,我教你,你听好了。尸体扔到荒郊野外,就会被狼吃干净。太后找不到我的尸体,就不能利用我害你。”
再后来,苍婧记不清了。
胡亭也许说过一句,“我解脱了。”
又或许是苍婧自己说的,“我解脱了。”
记忆已经彻底混乱。
过后却是清晰,苍婧将短刃拔出了胡亭的心口。
僵硬的身体随着一阵气绝而倒下。在孤月的光辉下,苍婧满身是血,双眸里的血随泪冲尽。
是苍婧杀了胡亭,还是胡亭选择了自杀?
苍婧不知道。
在她的脑海里,只有眼泪和红色填补住那段空缺。但苍婧认为是她杀了胡亭。她不差这一个。她还听了胡亭的话,让她尸骨无存。
刺入胡亭心口的匕首,好像又再度扎进了苍婧的胸膛,从心脏迸出的痛使她久久不得喘息。
就在此时,苍婧听到李合的认输, “陛下,是这太守不分是非黑白。臣为太守愚弄。”
李合把罪推给了职责卑微,于案事第一线的太守,他全身而退。
一场朝堂的问审就这么结束了。
人人归去,唯有严秉之被苍祝留了下来,带到了圣泉宫的秘殿。
秘殿唯有重大之事才会使用。
严秉之初次踏入,迎面而来的就是苍祝板得死死的脸,“这不是你的笔迹。”
苍祝把案录展给了严秉之。
严秉之就把右手展给了苍祝,“我写不了。”
“笔录这么简洁,不是你的风格。故意不把一些事记上去?”苍祝怀疑着。
“陛下不是嫌弃我记得没有重点,那这就是重点,只有重点。”严秉之以他伤手一指案录,理直气壮。
“你都不知道什么叫重点,怎么知道这就是重点?瞒着朕什么?瑞家村还有什么秘密?”
数多连问,严秉之立刻闭紧了嘴。
苍祝一眼就看穿了他,“不说,朕就杀了代笔之人。”
严秉之闪过一丝错愕,“你都不知道是谁,你杀谁啊?”
“笔迹秀丽,一看就是个女子。你能和几个女人混?朕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严秉之一板一眼,玩不了这么多心思,他嘴巴张张合合,双眼又焦急得很,“凭什么说杀就杀。”
“吏长笔录由人代写,弄虚作假,代写之人就是死罪。”
帝王之威莫过一个死罪,严秉之当然不服,但此时不敢强硬。
“死罪死罪,就会治人死罪。你是陛下,你厉害。要斩就斩我一个吧。”
那吏长碎碎念着,明是怯,暗中怨,却倒一副无惧生死样。比之以往让苍祝更头疼。
苍祝不免惊问,“你怎么不怕死了?”
“反正我现在得了大病,无所谓了。”严秉之吸了吸鼻子,没说是什么病。
唯觉得他哀莫大于心死,便视死如归。
苍祝趁势大发雷霆,“你病死,朕斩她,让你们成双成对!”
严秉之身抖了下,死不能换生,就再无法。
他没能遭住这恐吓,徐徐道来,“我们查到了你那表舅舅,他给你养着你姐姐。”
踱步之间,苍祝又是一惊,“什么姐姐?”
“太后在民间的女儿。她说小时候母亲家里把爹爹赶走了,后来母亲不知去哪里了。”
严秉之已不在乎什么礼节尊称,苍祝看他就是一副不想活命的样子。
也许人到死时,其言也真吧。苍祝忍着,继续追问,“还有呢?”
“你姐姐有一对儿女。就是你有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他们和你一样大。”严秉之说罢,就感觉到杀机四起。
这正是说明太后入宫前就是有夫有女。
“还有呢?”苍祝切齿问。
“还有个姨母。你姐姐说了,姨母后来出嫁了,回家的时候穿得可漂亮了,还有了身孕。不过后来那个姨母就没再回来了。就这些了。”
这些事有的无关紧要,有的确实当头一棒。
太后三十入宫,入宫女子是何等要求?天下皆知。既有夫有女,还能入宫,前尘之事必然被抹了干净。其中手段如何,不过是一场场欺瞒。
若这都能欺骗,那太后到底做了多少欺瞒皇家之事?又骗了先帝多少事?
苍祝自幼在皇城里长大,就看到了这个世间最多的谎言。而谎言的教导者正是来自他的母后。
苍祝不禁怀疑,他皇姐杀死胡亭,真的是因为胡亭妄议太后吗?其后是否有更见不得人的事?
笔录掩去的那部分是太后的秘密,可真正的秘密只有太后知道吧。
苍祝转身间,严秉之仍站在一侧,像个死人了。
苍祝见了心烦,“你怎么还不走?”
“不杀我灭口吗?”严秉之挺直了脖子,主动求死。
苍祝两鬓一跳,胀得很,“回去查案!”
严秉之没能死成,反而被皇城军扔出了圣泉宫,摔着了右边的屁股。
那严吏长就带着手伤和屁股伤,一拐一拐走出皇城。
皇城外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车帘掀起,苍白又凌厉的长公主就在眼前,“上车。”
严秉之右手托着右半边屁股,好不尴尬,“我不上。”
岂知车上跳下一黑衣女子,一身束袖,身姿似侠。严秉之转头要走,赵蔓芝一提他后领,把他生拉硬拽提上了马车。
囚服未换的苍婧披了件白色外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