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她说自己也有了身孕。
生产当日,她买通稳婆夺下李柔的孩子。
李温告诉李柔,“你想和陛下在一起,就好好做我的奴。”
李柔为了和陛下在一起,还真的咽下苦水。她与先帝说,“妾身生下死胎,辜负陛下之盼。不敢让死胎惊扰圣恩,已叫人埋了。”
那一日天降雷火,梧桐灼之。那火光就在壁上重现。李温看到了,她恐惧了,疯狂地往后退。
她看到了自己。她扒开了襁褓,发现夺来的是一个女儿。
她把女儿扔给了稳婆,“这在皇城里有什么用?把她给我扔了。”
而稳婆怕了,“这是公主,怎么能扔?”
她看到了当时她最狠毒的面目,“就让司监道天象不详,与帝相冲。”
那个面目已经长在了李温的心里,李温又看向壁上的皇袍,他正为李柔丧子而哀。
李温忍不住嗤之以鼻,“司监说她与你相冲,你不是犹豫了?是我的女儿,你就可以狠心不是吗?”
垂首而哀的先帝沉于丧子之痛。李柔拖着虚弱之躯,把这个女儿抱了出来,她说,“陛下,公主天生凤纹。梧桐引凤,天降凤女,方有此象。此乃天恩浩荡。”
先帝见此祥瑞,又见李柔抱着女婴不肯撒手,便为女婴赐名为“婧”,再植梧桐。
“什么天生凤纹?是李柔亲手刺上去的,你看不出来吗?归根到底,你喜欢的不是这个女儿,是因为李柔你才喜欢她。”李温冲到了壁前,那壁上是李柔在侵夺着她的一切。
李温那时候要让他们分开,她给他们下药。她让司监说,“李夫人命中克子克夫,陛下为龙体考量,还请分离。”
但先帝还是那样宠爱她。他们立下誓言,“生死相随,白骨相依。”
那李温只有最后一条路。
“你们要生死相随,白骨相依,那我只能叫她白骨成灰。”李温的双手拍打着白墙,想要分开她看到的一双影子。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李柔用这一首琴乐夺走了李温要的荣华。那李温就让她在七月大火里逝去,九月落下衣冠冢。从此还有什么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李柔最后一次对李温说的话是,“姐姐,你永远在骗你自己,骗陛下。你得来的都是假的。”
那个声音又回荡在李温耳边。
李温开始想要找她的鞭子,她的板子,她所有能打奴的东西。她疯狂地在殿里走着,翻着可她找不到了。那些打在苍婧身上的东西都被苍祝拿走了。
那场大火开始灼烧,整个四壁都是火焰,就像李温画的那副画一下。
李柔就在大火里,她是活活被烧死在里面。
她死时哀鸣得有多惨,整个合欢殿有多惨,李温从来不去想,她克制自己不去想,“你被指克夫克子,有个琴师要带你走。只要你走,你就不会死。是你自己犯贱不肯走。”
她没有走,化成了灰。
先帝从此彻底变了心性。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成了他怀疑杀死李柔的人。他不再宠幸任何一个女人。
李温为了权势,为了得到一个儿子。她再一次扮作了李柔,对先帝说,“陛下,我是柔儿。我借着姐姐的身子来看你了,以后就是姐姐照顾你了。”
这个借口用了一次以后,李温就无法停止扮演李柔,这是李温在后宫不衰的唯一缘由。只有她与李柔血缘相似,只有她知道李柔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那些自由和爱,李温越说越烦。越是假扮,就越是厌恨。她有时索性在屋里点了香,省去那些自由和爱。
就是这香,这无比熟悉的香在这里蔓延。这是李温曾用在她殿里的。这香会昏了一半神思,致幻致迷,让人神魂颠倒。
李温浑浑噩噩,直望先帝的身影,“我妹妹是贱人,你也是贱人!皇城里那么多女人,杀你不要的你无动于衷,杀我妹妹一个你就要死要活,你难道不是犯贱吗!”
先帝曾经在香里想着李柔,李温曾经在香里想着合欢殿的火。
那场火从来没有灭过。李温时常恨,就画下了那副画,画着李柔死时的样子。
“都是你犯贱,为什么要去相信那些无用的东西。你非要为了一个蠢男人去死,害我活成了你。”李温质问火中的李柔。
李柔只是如她画上的那般注视着她。
无声的注视如乌云笼罩在头,李温画下那副画,就像着了魔。她有时觉得李柔就在她身上,她给画烧香,想把李柔困在画里。
可李温摆脱不了李柔,李柔成为了她伪装的面具。不仅在先帝面前,还在章丽楚面前,在她儿子面前,她都要这么伪装。
朴素简洁,温婉贤淑,这不是李温,是李柔!
这是多么痛苦的事。
李柔如乌云不散,李温活得生不如死,她就想让她的女儿生不如死。
“她连吃面的习惯都和你一样,我让她一辈子吃不了面,我不想再看到你。”李温转过身,不想再看那火里的女人。
可她看到了先帝,先帝带着苍婧一起骑马。他们父女二人有说有笑,先帝看苍婧,就像在看他和李柔的孩子。
“苍婧是你们的女儿,我要摧毁她的皮囊,践踏她的生命,将她永远踩在脚下。如此,便是将你们愚蠢的爱踩在脚下。都是你们这愚蠢的爱让我活得生不如死。”
七月之歌还在奏,长寿宫中的人在一曲里彻底癫狂,她冲向了四壁,要把她看到的画面扯破。
画上的人却越来越生动,他们走出了四壁,他们朝她走来。
他们在说,“你错了。”
“我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