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圣令有宣,可见圣泉宫新任掌事官宣读圣意。掌事官年约三十,名马宴,萧如丝选其人,因其双目澈亮,面带善笑,声音中柔,言辞诚恳,望其一解圣心之悲。
马宴朝气有嘉,宣读圣意,声音中厚有度:“大平官制将变,朕撤太尉一职。并念各卿之责,任官之权,调配之权皆由朕亲自批准。”
此令一下,堂下一片哗然,不由堂下异议,马宴随圣意宣道:“今日退朝!”
如此一来,大将军之职已位同太尉,权责更胜过当初的太尉。而各外朝之官手中之权,失了大半。
朝散之时,宫门之外,萧青正要赶回府中,身后有人叫他,“大将军。”
来者之人萧青面生,着黑赤朝服,佩金玉带。看起来四十模样,萧青只能依稀辨出,他大抵是个九卿官署下类似丞职官。
“你是?”
来者甚至不料,同朝为官,大将军竟还不识他,只好尴尬地作揖,“鄙人乃朱奉常官署之下的奉常丞付炀。”
“不知奉常丞有何事?”萧青从未与这般人打过交道,还是那个朱正司的人,不免警惕。
“近日鄙人也在读兵法,于谋攻诡道有一些难解之事,不知大将军可否请教?”
奉常丞来请教兵法,也是稀奇事。萧青难窥其深意,谦虚道,“我只学了皮毛,若是论精通,不及我夫人半分。”
言说大将军夫人,付炀怯色难当。毕竟那不可言明的妾室,乃是煦阳长公主。他生硬一笑, “无妨,我并非是要精通,是困惑难解,心中不爽。”
“那说来听听?”
付炀一抬袖,伸手指空中飞雀,“我读了良久,实在不明,要如何才能做到……”
心中所惑未说,但见他一头栽下。萧青吓了一跳,忙是扶住他。
那倒地之人意识还算清醒,大喘着气,不可作答,像是病发。
“奉常丞,我带你去找宫中侍医。”萧青将其扶起。
付炀忙抖着手从袖中掏出药丸,倒出两三颗吃下,缓了几口气。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不必麻烦了,我这是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他仍喘得厉害,行步吃力得很,低头见路又是苦叹,“大将军见笑,今日出门就带了一车夫,如今头晕得厉害,不知可否麻烦大将军送我回府?”
“也罢,我送你就是。”
萧青就与八材知会了一声,让他先行回府,随后与付炀同上马车。
一路之上,付炀道,“此病因季节而发,是个气逆之病,秋冬将至,总是要发上一回。要连吃上七天药才可,今日出门忘吃药,故而病发。”
“原是出门忘吃药,那奉常丞下次可别忘了。”萧青应声道。
马车直入付府之内,付炀邀萧青下车。他所到之处乃付府后院。院内景饰华美,有杨柳清河,珍石奇树。
“若非大将军,我还不知如何了,大将军留下喝杯茶。” 付炀热情道。
“那倒不必了。”
“哎,大将军若是不去,就是看不起我。”
刚言说,就有三位女子前来,他们衣华饰美,都叫付炀一声老爷。
“此乃我一妻二妾,大将军莫见怪。”付炀道。
有一妻二妾,又有华美府宅,会忘记吃药,只带一个车夫?萧青立刻婉拒相邀,“我府内还有事,该回去了。”
“大将军客气什么,”付炀的一妻二妾纷纷堵住来路,“大将军何必怕生。”
三个女子在前,萧青去路不得。就被付炀生拉硬拽去喝茶。
“大将军姑且在此等候。”付炀带他到府园一亭,就与一妻二妾离去。
茶影未至,但闻琴乐。
花丛之中,一美人之影穿梭其内,深秋薄衣,赤足而来。她行于百花之中,足落花海,犹如步步生莲。
一曲之下,曼舞飞纱,女子腰肢纤柔,与风而动。随舞之时,明眸娇艳,含笑半分,情有浓浅。
茶未饮,却有舞。萧青自愧不如,兵法他确实只知皮毛,对于苦肉计,还是难防。
乐止舞罢,此女正望萧青。远山眉轻扬,红粉胭脂落眼角,朱唇微启半浅笑。
娇容之妆极为精致,精致得像个人偶。加之她肌肤苍白,就像没有见过太阳一般,一时间萧青觉得这般美人,美得叫他毛骨悚然。
此时仍不见人来,萧青半坐亭内,望那花季之岁的女子,徒增怜悯。
未引大将军搭讪一句,独留美娇娥风中凄凄。
沉寂良久,大将军叹,“大概是人人可怜吧。”
帝王未设佳宴,臣子却要上荐臣女。萧青还没有见识过这些。
奢靡之府,酒池肉林,结交权贵,上荐臣女,这些都是苍婧口中的权贵黑暗。他听过,却未领会到底有多黑暗。
如今见了,只觉这是一种悲哀。
是这天下始终难以改变的世道。在这世道下,于这些被当做买卖的官家女子;于苍婧这般被他们轻视的妻;于那些沉迷于王权富贵的官家子弟;还有于萧青这般被人当成踏脚石的新贵男子。
萧青真是觉得人人可怜,沉沦于此,身困于此,不得逃脱。
美人不知何意,凭添无措,“难道是我容貌不及长公主,你才无所动?”
她不知为何,谈及不可言说的长公主,无情的大将军眼中方有温柔,“我夫人之貌,于我心中无人能及。”
“你骗人。我娘说男人都是一样的,就是想要三妻四妾,最好永远年轻貌美,听话又能侍奉。”美娇娥一身舞衣朝萧青走来,纤纤身姿多风情,双眸含水似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