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盈齐昏昏欲睡,她对他急喊,“你别睡!”她带着哭腔,又近乎哀求,“千万别睡,我爹以前说过,失血的伤不能睡,一睡就醒不来了。”
“我知道。”方盈齐尽力睁着眼,眼里只有周辰。他抬手触不到她,周辰就把脸靠入了他的掌心。
周辰第一回没有躲开方盈齐,脸颊触到他的掌心湿冷,那定然也覆着一层血。周辰不敢深想,把脸靠在他掌中,脸颊不住颤动。
他悻然一抚她的脸,触到了她的泪。他轻柔说道, “别哭了,死不了。”
“你是不是又骗我,之前你还说他们不会杀你。”周辰按着他的伤口,刚换上的衣布染湿得快。
“我这回不骗你,我就是有点困。”方盈齐解释着,但也不禁这困意,总是想一头睡去。
本已是手忙脚乱,贴在周辰脸颊的手,又突然滑落而下。
周辰浑身凉透,什么也顾不上,一把握住方盈齐的手,“困也不许你睡。你说过什么都应我的!”
“我什么都依你。”方盈齐微声倦倦。
苍婧记忆里的周辰,还算得一个聪明冷静的女子。当日她举家皆被苍慧及章丽楚灭去,可却能忍辱负重去服侍章丽楚。对于周辰,章丽楚必然疑心猜忌难免,她能活下来自是不易。
可于此时,周辰已多有失去理智。
苍婧以平静的口吻告诉她,“你再和他说说话,别叫他睡。”
又是一声布碎,苍婧再替上一块布,按住方盈齐的腹部,对着车外喊道,“萧青,再赶一点。”
车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越来越颠簸。
一路上周辰就握着方盈齐的手,不停地和他说着他们的点点滴滴。
“我都没告诉你,你把我院前的红梅树照顾得很好,我本以为它们死了。你是不是也特别喜欢红梅?”
方盈齐点了点头。
她又问,“你这么喜欢红梅,为什么不种在你院子里,非要到我院子里来看。”
方盈齐微闭着眼,嘴角还是一扬, “明知故问。”
她哭着又笑了,“你不是给我做了个秋千,我害怕,还没有荡过秋千。下回你陪我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回和他说那么多话,他就在身边,短短几句回应,她都珍惜不已。往日都是方盈齐这么耐心和她说话,她草草应付几句。
周辰的心魂皆乱,她从来不知,原来得到一星半点的回答,会是这么高兴。方盈齐平日里就是这样的吧。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为难她的事,也会因为她一点容许而高兴不已。
他就在眼前,却叫她思念无比,周辰从来想不到会去思念他。因为方盈齐每天都陪伴在她身边,不管她多么怕他。他总是在想办法靠近,有时候还会趁她睡着抱抱她。
这些点点滴滴汇聚而成,就在心头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水滴尚可穿透坚硬的钢石,何况一颗跳动的心。
马车行至宫门口,有皇城军阻拦。苍婧扔出腰牌给守门者,腰牌带血,一下惊煞守门兵。
“快去禀报陛下,平南公被鲁越使臣刺伤。我先行带他至医馆。”苍婧道。
待入医馆时,方盈齐紧绷一路的神思彻底松垮,他对周辰道,“我真的特别困了。”
彼时的苍婧一身狼狈,华衣皆破。然她未有松懈,拉着周辰出去,“你让侍医先治伤。”
一夜宫中微乱,因是夜深,苍祝派掌事官马宴前来告知,“陛下暂留长公主与大将军在郎华殿歇息,平南公及夫人至书容殿歇息。一切待平南公醒后再议。”
马宴宣罢,苍婧依稀感觉,周辰看他们的眼神非常锐利。
周辰是个聪明人,自也看出,对于苍祝而言,重要的不是方盈齐是生是死。是鲁越使臣行杀平南公这件事,给了大平一个足够的理由。所以苍祝不用知道现在方盈齐如何了。
尤过三刻,侍医从屋内出来,道,“血止住了,不伤及要害,醒来就应无碍。”
听到侍医之言,周辰都快站立不稳。一手扶着心口,大悲之后的大喜尚难平,她就奔向了屋内。
琼罗帷帐,凝望深夜,此夜无眠的何止是周辰。
“怎么还不睡?” 身侧之人睁开了眼,正是感觉到苍婧气息沉重许久。
“我不知如何安眠。她叫我想起了我的两个妹妹,比起她们,只有我幸运一点。”
苍婧不想在周辰面前露出怜悯。周辰的心已经向方盈齐而去,那么除了随她自己,剩下的只能期望于方盈齐明日醒来。
萧青将胳膊枕在她头下,让她靠得近些。夜幕之中,彼此相拥,再多愁也散得快些。
因是离得近,苍婧可见萧青的眼眸澈亮如星,容纳万物,也只有他有这般的眼睛,“这世间疾苦万千,身处其中时,没有谁比谁幸运。只是没有经历过,你才觉得自己幸运。”
“是我幸而有你,” 苍婧幸而有他,更为他担忧。夜色中,难见她眉头紧锁,“你说,鲁越有胆量这么做,是不是和溧王联手了,他们同在南方,若依存而生,则是大祸。”
“形势尚不明朗,你莫看使臣此行胆大,可是报上长公主大名时,他们就撤退了。这说明鲁越王不敢与我们引发战乱,”即便如此安慰,萧青仍觉她深感不安,就抚着她的肩,“经此一事,我是当真领悟,大将军之名终归无用,还不如我夫人的好用。”
她本靠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闻此言,轻轻一拍他的胸口,“又玩笑。”
“哪里是玩笑?我报上大将军之名无用,他们还想一不做二不休。他们相信杀了大将军,大平会有所忌惮,不会派兵攻打。可若伤及长公主,那就是鲁越送上项上人头,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