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正月初十,宜祭祀。
帝王宣,“朕将携萧夫人,长公主,并有诸要官随同。”
奉常朱正司立刻言,“陛下,女子不可入祭坛。”
苍祝反道,“此行是为求国运昌盛,天下长安。自该有王孙贵女同行,以示我大平子民无论男女皆虔心祈求。”
祭祀随带乐府乐者,在高台道山起乐,陈培言为祭祀所作之曲响遏行云。
国主携萧夫人在前,赤黑龙服,明黄凤袍同行,已颇有帝后之样。国主身后随长公主,着以赤红鸾服,示以鸾与龙同族之亲。与长公主并行者乃大将军,黑色朝服与鸾同翼。
再后乃丞相领内朝之官,尚书令,六尚书,中大夫,太中大夫,中散大夫,谏议大夫……外朝之官在后,各文武之官,二百多人同在高台道山祭拜。
随一声:“祭祀起!”众人随国主祭拜祈福,举手加额,叩拜天地。
祭祀声势之大,天下有闻。
世间波澜一片,衬得江水平静安然,浮一舟泛江,对上一棋,时光与流水相和相静。
有霞光遍天,坠上细光于木簪。赤黑如玉的黑檀泛着流光,似若红光朱砂。双唇在霞光中透着微红,未叫檀木夺了姿彩,反而因霞光更显红润。
再有美人着了一身烟紫如雾,肤白娴雅,不可方物。
萧青看得便痴了。自给她做了这檀木簪后,萧青时常见她配戴。果真是檀木配人,人养檀木,相得益彰。
“此局你可是要输了,还不救你的棋。”轻轻一娇语,翻手一抵下巴,玉环耳坠曳动。
戴着朱砂链的手在棋间一来一往,美人在前,何顾棋盘。
萧青停了手中之棋,“我爱婧儿不爱棋,”纵是轻舟泛江,也不可心如止水。萧青走至她旁,搂她而起,“今日婧儿如此好看,我得多赏赏才是。”
苍婧一扬眼,“是你说要来泛舟,泛舟还要下棋。这会儿才下了一盘棋就坐不住了。”
“我听陆将军说,近日旬安有情人最爱泛舟。一舟载双人,世外桃源也,”萧青一笑又生痴,“可我觉得还是人更美,而夫人下棋时最美。”
“那是你未见景。”
“有美人在,我都忘了美景。那我们出去观景,景美人更美,更是好看。”
珠帘微晃,行出小舟,正是晚霞映天,浅红渐渐渲染成深红。亦静亦动,红光又有多彩。
舟行得慢慢,苍婧靠在他背上,二人微微一闭眼,尽享此刻宁静。
短暂安宁后,苍婧道,“这几日早朝你总是晚去,可是觉得众臣行大礼,你不自在?”
霞彩落在萧青褐色的眸中,增了他眼中更多的光润。随青衣微扬,他俊眉一低,“我这是剑走偏锋,那些人又非真敬我,叩拜只是拜个圣令。”
帝王严令已下,朝中众臣对大将军行叩拜之礼。萧青未受过这般大礼,加之他素来不结交大臣,确实觉得不太自在。
众臣叩拜,视若皇族,外戚内亲,萧青两头都占了。
江边与晚霞一色,轻舟犹如离开人境俗尘,萧青扔未俗世而扰,“我还总觉陛下执意如此,别有深意。”
苍婧靠着他的背,眸子微垂,“如今天下都说他要立新后,他一字未言。但朝中一些臣官可是看不入眼,他们把你和萧夫人说得极为难听。陛下就是拿祭祀还有这个圣令故意气他们。”
萧青看似平静,多有局促,“这些身外之物越来越复杂难懂了。”
腰间顿生紧固,直让萧青回头一顾,苍婧抬眸与他相对,“陛下不希望你姐姐被人指指点点,而且你是大将军,已立下汗马功劳,他更希望你为人尊敬。何况你是外戚加外戚,自然最特别之人。”
他的眼眸温柔一敛,“不就是内亲的外戚,我都告诉他多久了,他还没习惯。”
“也许是更不习惯别的吧,”苍婧把头抬得更高了,下巴直抵着萧青的肩,“他还没认过别人做兄弟,他的兄弟若不受百官尊敬,那岂非不敬他。”
对于帝王之敬,确有受宠若惊之感,萧青不免笑道,“他想得还真多。”
“陛下从来思之甚多。总之,他就是不希望你和你姐姐被人看不起。”
“那你干嘛愁眉苦脸。”萧青低头一碰苍婧的额。
“我许了愿,愿你永远开心。但我很怕,让你不开心的人会是我。”
“不就是多了几个规矩?除了早朝,我也见不到那些人,晚点去就好了,”萧青又一碰她的鼻尖,“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自体会到失去那一瞬,又还有什么比她更为重要。
他总想贪些更多,又在她嘴角贪念一下。
行舟在水一方,有一双人影倒在江河。渲上晚霞的色彩,洛水中有浮华,譬如人间仙境。
唯是岸上有人觉是这番美景美人,与世格格不入。
小舟泛过一岸,有人当面高呼,“大将军安。”
高声之呼,搅扰了舟上情深无虑时。
岸上有一人跪拜在地,还有一人站直了身,只作了个揖。
佳节时分,遇人扰清净,苍婧一扶萧青的臂,“他们故意的。”
“没事,既然他们前来,就会会他们。”
此二人,跪拜者显得年轻,不超过二十八岁,而站着的那位已是中年模样,看起来有四十五岁。
苍婧一个面生,一个眼熟。面生者苍婧想他官职不高,至于眼熟者就实在难缠了,乃宗正卿刘昂。
轻舟往岸上而行,停于离岸五尺处。水波行径,荡着一圈圈涟漪。萧青立于船头,苍婧侧身而过,任萧青与他们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