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十六年,黑云压城,雷声轰鸣,空气湿热沉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晏扶余在凌安侯府门前驻足,仰头望向牌匾上四个烫金大字。
杀害她将军府满门,却还用着她父亲题的字。
大门前守卫见来人是珵景公主,恭敬上前行礼。
晏扶余身着朱红衣衫,双手背于身后,额前碎发随着狂风撩起又落下,她姿态随意,像是寻常来做客的,“侯爷与侯夫人今日可在?”
“皆在。”
“甚好。”
她边说着边朝侯府内走去。
守卫之人今日未收到珵景公主前来的指令,但考虑到这位公主平素的性子又不敢擅自阻拦,便朝着另一人使了眼色去禀报。
岂料那人刚要离开,寒光一闪,颈间多了一把短刀。
领路的人一惊,“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晏扶余瞧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杀人啊……”
话音随着手指带动短刀往前,那人颈间霎时鲜血喷溅。
领路之人大惊,“来——”
话未说完,便见一支短箭破空而来,未完的话随着他的倒地落了空。
“阿觉,记着把大门关上。”晏扶余侧头随口嘱咐了一句门口拿着弩箭的晏觉,而后便朝着凌安侯府深处走去。
门口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凌安侯府的护卫,晏扶余一路走一路清理前来阻路的人,长马尾上沾染了些许鲜血,她不慎在意地拂到身后。
天上又打了几道闷雷,晏扶余伴着雷声踏进主院,见到了凌安侯与侯夫人,二人站在层层护卫身后。
凌安侯已年过半百,头发白了不少,曾经骁勇善战的人因常年养尊处优,身体已然发福。
见到浑身浴血的晏扶余,他颤着手指厉声喝道:“竖子尔敢!”
晏扶余轻笑一声,她眼尾处溅上了几滴血,红衣上也染了大片血迹,伴着这样昏暗阴沉的天像是午夜厉鬼索命。
“有何不敢?”
她的声音清冷通透,带着股寒凉。
“你我无冤无仇,何至于此?”
“无冤无仇?”晏扶余眼底是比云雷还要阴沉的黑,“侯爷大抵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
她步步紧逼,凌安侯府的护卫护着人步步后退,“不过无妨,不记得便不记得吧。”
从晏扶余这样大摇大摆的上门杀人凌安侯便意识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暴露了,眼下听她这样说更是确定了,他心思急转明白如今想要获救只能拖时间,于是给凌安候夫人使眼色。
凌安候夫人眼底满是恐惧,但也知道如今得自救,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鱼……”
只是刚说出两个字,便被晏扶余厉声喝止,她脸上那层还算平静的面具已然打破,露出了底下全然的恨意与冷厉。
侯夫人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嗫喏着换了个称呼。
“扶余,这其中是否有些许误会?”
“误会?”晏扶余定定地瞧着侯夫人,眼底凌厉如刀,“你是说投毒还是叛国,亦或是溺死小树?”
她说一个字浑身的杀意就甚一分,可眼尾却越来越红。
“你——”侯夫人不敢置信地望着晏扶余,脸上血色尽失。
凌安侯见状强自镇定,“你便是今日屠尽凌安侯府又有何用?你爹娘与弟弟都回不来,甚至还要搭上你自己!”
闻言晏扶余短促的笑了一声,她握着短刀直冲凌安侯去。
凌安侯心下大骇,竟一下动弹不得。
护卫鱼贯而上,晏扶余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天色更黑了,空中稀稀拉拉的雷声却忽然停了一瞬,紧接着一道白光破空而来,天色亮了一瞬,照出了凌安侯拽过侯夫人挡在身前,鲜血染红了侯夫人的华贵锦衣,一记闷雷骤然响彻于天。
“你便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背叛我的母亲。”晏扶余缓缓抽出短刀,一字一句问道:“琴姨,给她下毒,你可曾后悔过?”
侯夫人无力的张嘴想说什么,可出口便是鲜血,她抬手想去摸摸晏扶余的脸,晏扶余后退一步避开,冷眼看着她垂下手,死不瞑目。
凌安侯跟着侯夫人的尸体跌坐在地上,哆嗦着身子强撑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得赔命。”
“漆河叔,你怎么越活越天真呢。”见他不死心,晏扶余握着还在滴血的短刀平静叙述,“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肃帝便不会杀我。你为何觉得我会给你赔命?”
“更何况,我杀一个乱臣贼子,何错之有!”晏扶余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甩在了凌安侯身前。
只见上面既有凌安侯的私印,又有彭泽国的图腾。
“你——”凌安侯双目死死瞪着晏扶余,“你胆敢伪造书信,陷害与我!”
晏扶余望着他,狠声道:“十三年前白纸黑字,你不曾写过吗?!”
凌安侯陡然抬起头,狰狞道:“是他先害死了我儿,我不过是报仇,此番作为何错之有?!”
晏扶余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她压着语气,一字一句道:“陆临英好大喜功,罔顾军令,自作自受,他能死在彭泽国人手上都是他命好!”
“你——”
“因为他的贪功冒进和你的自私自利,五万将士埋骨留云滩!四座城池被屠!岳西道如今的地都是红的!陆漆河,他们的尸体埋了半座祁燕山!”
“你说你何错之有。那荆南的将士何错!百姓何错!我爹何错!我娘何错!我四岁的幼弟又有何错?!”
她的话一声高过一声,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