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娢回到出租屋,是半个月以后,她的课本都落在那儿,总要回去整理。
她推开门,眼前的整洁让她微微一震,水泥地板上干干净净,床上被褥方正叠在墙角,她将脚边立着的书包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哗啦滚落一地,她一一掠开翻找起来,她的动作越来越大,她跪在地上,打开手电筒,伸手去床底摸索……
严少聪进来的时候,看到她伏下身露出的小小脑袋。
“你回来了?”
若娢猛然抬头,额头撞到床角,狠狠肿起个大包。
真是恍如隔世。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本子?”若娢手脚慌乱,“是一个,一个粉色的本子?”
“没有。”严少聪语气平淡,“我找人来收拾过屋子,可能是清理掉了。”
若娢的动作蓦的停下,眼中的希翼渐渐暗下去。
“你……”她嘴角动了动,胸中起伏,被气得说不出话。
她霍然起身饶过他往外走。
“你干吗?”严少聪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别走了。”若娢疼得不敢动,他于是又感受到那种平静的气息。
“我明天还要上课。”
“明早我送你。”屋子的门轰轰直响,铁皮上的生锈的钉异常刺眼,“回来就呆一晚吧。”
若娢总是安静的,任何时候都是。她愣了几秒,感觉到他的力量在慢慢收紧,她很累,闭紧眼睛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若娢抬起双手,在离他身体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又慢慢放下,她声音哑然,“你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了,好吗?”
她埋下眼眶,像个犯错的孩子在求他原谅。
他搂住她,她身体颤抖的厉害。
若娢知道他想干什么,她盯住他不安分的手,“医生说,我还没好。”
严少聪也没勉强,抱住她沉沉睡去。
若娢一直睁着眼睛,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光照着她好看的五官,她听到身后微弱的鼻息,便慢慢转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便慢慢起来,打开手机下了楼。
居民楼旁边是条巷子,路灯下站着几个垃圾桶。她走到垃圾桶旁,扑鼻的臭气并不好闻,她伸出手,愣愣得开始翻找,各色各样的废物倾倒在她脚边,她一一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她不甘心,又不得不失望,装垃圾的时候碎玻璃在掌心划出个长长的口子。她忍者疼坐回到台阶上,视线模糊中血慢慢从手上渗出来,她低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见惯了嘈杂的人,总想享受片刻的宁静,严少聪就是这种,同龄的伙伴基本都被召唤回家,他自然就成了离群之马,严妈催婚,他也渐渐推脱不过去。
他不喜欢去出租屋,但不否认,这是个隐蔽的地方,是个静到能让人听到心跳声的地方。
可若娢见了他,更像是老鼠见了猫。
很多个周五,出租屋都是黑漆漆一片,可是在他的记忆里,这儿永远都有彻夜的暖光。他也会打电话问候她,若娢就只是说,周末要补课。
若娢躲在集体宿舍,走廊里当然没有同学,她也不会兴高采烈的回家,她只是坐在上铺的楼梯上,观望到整个学校里空无一人的道路。
宿管阿姨嫌弃她一个人费电,很早便拉掉电闸。
她抬起头,天更黑了。
那件事以后,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尤其是在出租屋的时候。
她以前会小心着抱他的胳膊,严少聪不拒绝,她也就不放,她会习惯性在他怀里睡过去,可是后来很多次,他半夜醒来,她都缩在墙角,离他远远的,一个人独眠。
她喃喃自语,在梦里哭出声,然后大汗淋漓着醒来。
“怎么了?”
若娢下意识挥开他伸过来的手,眼神惊恐,“只是,只是做噩梦了吧。”
若娢仍然喜欢去南海公园,严少聪会习惯从那帮孩子中搜寻她的身影,可她没有,她不再喜欢那个角落,她蹲在岸边抚摸流浪猫的脑袋,投喂遍地的鸽子,凑到它们跟前,宠溺的笑,孩子一般和它们说话。
严少聪走到她身后,“买只给你吧。”
若娢放下毛茸茸的泰迪,恋恋不舍着摇头。
两人第一次并肩沿着溪边散步,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
夜深,月明。
楼下麻辣烫的老板娘难得又见她,身边还跟着个男孩,不禁絮叨,“你是她男朋友吧,平时可要多关心关心人小姑娘,上次在店里吐那么厉害”。
她见若娢完全无碍,也心生安慰,“不过看你没事就好了。”
“他只是我朋友。”若娢没去看对面的严少聪,她握紧手里的筷子,象征性回笑,“我没事,上次只是吃坏肚子了。”
严少聪难得咽下口饭,“赶紧吃。”
两人还是一如往常,只是若娢话更少,以前的时候,她还会怕,后来严少聪觉得,她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也没有,她呆在他身边,好像不存在一样。
那种安静更甚,无聊也更甚。
可严少聪有他感兴趣的事,可是她好像连身体都是僵的,他做无数前戏,她都是干涩的,可他们以前明明契合无比,严少聪伏在她耳边,“娢娢,你恨我吗?”
若娢疼得不能动弹,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那你不要恨我了,好吗?”
怎么会呢?
严少聪手下动作更重。
很多个早晨,他醒来,她早已不见了人影。
严少聪推门离开,垃圾桶里躺着大把大把的避孕药空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