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之西,西岸。
荒凉的沙漠大壁,生灵无影无踪,只有一只通体红毛的狼妖趴在沙堆上。
万物孤寂中,飞扬的沙土吹的它一身的毛发随风招展,数不清的沙子土粒沾了上去,正迷着它的眼睛。
这只狼妖已经在这里待了数日,不进食水,导致身子有点倦倦怠怠的无力。
它趴在柔软的沙漠上,眼皮重重地耷着,强撑着意识在等自己的天神来接它回家。
他们已经失散很久了,也不知道这次有人引荐,他会不会来。
这个引荐的人是它的老熟人,在凡间曾与它有数面之缘的,约莫几日前,偶然来到这里,她们才碰上了面。
这位熟人的声音空净灵动十分具有辨识度,让狼妖即便隔着数里路也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但她似乎还有点疑惑,心生一丝畏惧般地侧着头看向狼妖,“你是小沙吗?”
隔了一会儿,她又站直腰板,自言自语地笃定道,“必然是你,这凶神恶煞的眼神,错不了。”
狼妖听她说完也是站定不动,目光炯炯地盯着来人,继而听她继续嘟囔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三神君知道吗?”
三神君,就是与它结印的天神,天宫上的神仙都喜欢这么唤戈弦,算得上是他的名号。
狼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熟人许久,她变了许多,脸上神采奕奕的,打扮得也雀跃靓丽,瞳仁里闪烁着快乐的光彩,这模样跟在凡间大梁国做荀王妃子的时候真是截然不同。
那时她总是沉闷,郁郁寡欢。
它想,回归神位大概真的是件很令人值得开心的事情,至少她不会再去在意荀王是不是心仪芸娘而冷落她,也不会耿耿于怀荀王举兵破她故国,更不会因为心灰意冷而服毒自尽。
简而言之,跟做神相比,凡间那些儿女情长简直不值一提,这样也挺好的。
它当她是熟人,可她确是不认得它现在这个模样的,只当它是戈弦手下的一只妖兽。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它借来的凡人身体已经在跟一只灵交手时被毁的支离破碎,无迹可寻。
现在没有人的身体了,又不能开口说话,认不出来也是没有办法。
狼妖确认她现在过得很好后,看了她半晌,警惕性慢慢降低,转身掉头就要离开她的视线。
“小沙,你别乱跑!”
她想来追它,却碍于狼妖的凶狠不敢靠近。
即便拔高了音量,神女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清脆好听,“我去南延极帮你请三神君过来,你要是跑远了他该找不见你了!”
风和沙,带着天悦之声,高高飘起,经过了它高高立起的耳朵。
原来不予理睬想要离开的步伐顷刻间收回,它不可思议地回过了头,沙地上印出了一个不浅的狼爪印。
三神君居然归位了。
自从他被它推下了地府的轮回台,它便再也没见过戈弦神君了。
狼妖怔怔地站在原地,渐渐明白过来,就像神女回到了神界一样,戈弦也同样回来了,他再也不是因为掉下神坛而变成太史大人的孟衡了。
它是为数不多知道神君掉下凡间的人,地府被妖帝控制,不敢向天上回禀,出事以后,就连它自己也被地府中的人看押。
好在地府的鬼王愿意与它里应外合,为它借来一具凡人身体,本意是想让它去凡间,杀了孟衡这凡人之身,放戈弦的三识回来。
可它做不到,直到最后,也没能完成。
它想,凡人又不会长生,戈弦总会回来的,它不愿意动这个手。
再回到关押处,也不知道离开凡间多久了,它一直处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许久都见不到白日。好不容易看守松动,才让它从地府里无人问津的地方跑了出来。
但是戈弦自从回来,怎么也一直没有来找过它,它都不知道这位天神究竟回来多久了。
神女自称自己已经飞升,往后代为掌管东海的扶桑神树,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毫不遮掩的洋洋得意,有了在任的神位,她会受到四海八方的尊崇。
她允诺会帮狼妖去请它的主子,叫它留在这里等着,她很快便会带戈弦来西岸。
得知神女主动帮忙,狼妖感激极了,于是一直在这片沙漠里等啊等。
它在凡间的时候,没有少欺负这位神女,就因为它视芸娘为它的知心好友,而神女却插足在荀王和芸娘之间,夺走了王妃这个正位,害得芸娘只能做侧妃,它便总是给人家使绊子。
其实芸娘是青楼出身,本来就是没资格给人做大的,可它不懂人的规矩,只想替芸娘撑腰。后来还是芸娘制止了它,说荀王妃为了和亲背井离乡,过得也并不快乐,它才作了罢。
它总爱打压欺负别人,做事没有分寸,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所以它做了人后,压根不受神君的待见,常常被戈弦拒而远之。
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差,它自己也搞不清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哪一件事引起,或许是时常想跟在他身边,就连他穿衣睡觉也不想避讳的时候,也或许是赌钱打诨,聚众闹事惹得他不快的时候。
不知道错在哪里,它从来都是这么做的,一直按照自己的性子。
大概是发觉戈弦并不会再向从前一样惯着它,这只狼才慢慢在日积月累的冷漠中反应过来,对啊,它不是一只妖兽,它是个人了,做人应该要遵循许许多多的规矩。
不守规矩,才会被排斥。
它明白的有些迟,可什么也没来得及补救。
就连最后它想送回荀王妃尸骨前来与戈弦道别的时候,他都避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