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之中，倘若要比的是皇帝的怜爱，楚婕妤这么做或许还行得通，只是皇帝的怜爱在我和皇帝剑拔弩张的关系中，可以说是毫无……有一点作用但不多。
这不是因为她是楚婕妤，我嫉恨她，我讨厌她，抓到了她错处就落井下石，然后长出一口气，觉得除掉了心头大患，亲亲皇帝老儿以后就只喜欢我一个了，好好耶。
这不是在比皇帝觉得谁的拳头美，这是在比谁的拳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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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落得黑了，东苑的宫灯点的金涛水浪一般，温暖的亮黄色照亮了藤架下的小青石板，几竿竹影摇曳不休。
我往左边挪一挪，腾出半个椅子来，摊开手掌，“赌鬼娘娘！请坐这一边！”
德妃笑着，抬手整了整散乱的钗环，手上捏着的绢帕贴着颈侧摇摆，左耳戴着小指尖儿大的一个翡翠滴露坠子，灯影里衬得一双秀目盈盈，比碧水还清。
她搂着我，我挨着她，底下是一处笑闹的几个小丫头，长天一侧，金月东升。
“皇上这会儿，该是到了知语轩了吧。”
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咂咂嘴，“楚婕妤美丽，也怪不得他会生气。换成是你我，自己的柔弱美女老婆受了苦，也是要大发雷霆的。”
德妃娘娘“扑哧”笑出了声，“你想得到美，咱们哪有那个好命，有楚晚容作老婆。”
想了想，又说，“楚晚容那么西施捧心的人物，皇上倒也没怎么另眼相看，我入宫也三年了，皇上对谁都一个样儿。”
“君王之爱，可能讲究一个雨露均沾吧。我也不懂。”我摊了摊手，“阿弥陀佛，他这点雨露，从我进宫那天就没沾过我。”
“平时见了面脸跟被火燎了一样，黢黑黢黑的，好大个冤家。”
这可是实话。
德妃的指头戳了戳我的额头，“你也好意思说，你们俩一个炮仗一个火折子，一点就着了。见了面不是摔东西就是打架，再这么下去，非把我吓出毛病不可。”
“反正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问，“我都没见过皇帝哪天不生气，不生气是个什么样儿？”
德妃娘娘露出怀念的神色来，“私底下，和平日里倒像是两个人，说话也徐徐的，大概就是相敬如宾吧。”
转头又啐道，“想他干什么，晦气晦气。”
……相敬如宾超出我的知识范围了。
德妃娘娘问，“这么说，明儿也不去看看楚婕妤吗？”
我点点头，“明儿也不去，后天也不去，永永远远也不去，”
“她干的好事，一哭二闹三寻死，差点儿把榴意抓紧宗人府，我可没有好脸色给她。”
德妃娘娘愣了愣，我摸了摸她满腹经纶的肚皮。
“要是觉得我欺负她，那她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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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得好，睡得香，楚婕妤静养，我也静养。
楚婕妤说她大好了，我还在静养。
后半辈子都在深宫里头了，谁还差这一两天啊。
不知道都在猴急些什么。
贯儿天天撂下箜篌吹笛子，撂下笛子吹箜篌，饶是坤宁宫地界庞大，也经不住她腿脚轻便，四处移动。
简直像一门行走的锣。
我把贯儿撵到陈潇仪的仪元宫里，和她的同届门生聒噪去也。
贯儿去了几日，干脆也不回宫睡了，跟着小鸢一处起卧。陈潇仪来了，我找她讨我的丫头，陈潇仪玉手一摊，笑眯眯的，“贯儿心在我那儿了，你找我也没用，越性儿就给了我罢。”
一来二去的，上林苑的荼蘼花都开了，谁给楚婕妤下了毒也没有定论。
夏天结束了。
十五这日，我叨扰钟淑仪回来，就见皇帝老儿站在宫门前，那晚之后，倒是多日不曾见他。
远远瞧着，肢体上就很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清减了些。
真惨。皇帝也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