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急匆匆地就往里走,动作看着快,靴踩到地板上,却几乎毫无声响。
他怕吵醒这个姑娘。
可才走了一步,被子里的人还是抬起了头,嗓音沙哑:“你回来了。”
“怎么就醒了,”徐逸索性大步流星就要走过去,“多睡会。”
“别过来,”余笙隔着屏风看着门前模糊的人影,“不能染上。”
徐逸脚步没停:“我不怕。”
“我怕。”
徐逸顿在了屏风前。
余笙费力撑起半个身子:“能跟我说说话就好,莫要再进来了。”
徐逸坚持:“我就进来瞧瞧你,瞧一眼我就走。”
“世子糊涂,”余笙咳嗽不止,在间隙中寻了个气口说道,“眼下能主事的有几个?若你染上了,再把什么王爷太医招上,你让城中百姓怎么办?为着我一个人就不要他们好过了不成?”
她这一句太长太急,扒着床头,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顺着她的话,徐逸不再有动作:“宫里太医医官们能来的都来了,药材能搬的全搬了,会没事的。”
他也不走,视线停在屏风上,顺着隐约模糊的人影这么慢慢的、仔仔细细地描了一圈,刻在心里,这才离开。
余笙模糊中抬眸看着屏风,她没听见脚步声,知道徐逸还没走——可她不想开口劝离。
心中设了限,她目光贪婪地在刻画着锦绣江山的屏风上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哪怕是能隔着缝隙瞧见一眼,也可以。
她不知道瞧没瞧见,可一旁的药汤已经转凉。
好想任性一把。
唇畔干裂,余笙费力启唇:“世子,为了中渊,回吧。”
屏风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
直到再也听不见,余笙卸了力气,趴倒在床上,脑袋埋进了臂弯。
***
高太傅立在院中等着徐逸:“几年不见,世子这么大了,翩翩少年郎。”
徐逸诚恳道,“多谢太傅当年教导,才有了今日的我。”
“跟我没多大关系,你本来就长不歪,”高太傅失笑,“你爹可是云川川主,骁勇善战忠肝义胆,你能坏到哪里去?”
“心里有天下的孩子,走不歪的。”
“太傅是个好老师。”
“过誉啊——”高太傅长叹,“老夫对不住先帝的嘱托,没能教导好德仪,又有何脸面再称太傅?”
“您可是圣上的老师。”
“没教好就是没教好,隐于人间,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带一个适意的孩子教一教,就这样吧。”
高宰相走出院落,看着在街上默不作声忙碌施药的高宰相:“好在他还在,也算是让我这个老师,心中有了些快乐。”
“我做得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顾念德仪年少就离了先帝,没能坚持住,由袁氏掌了权——我以为自己一生就算不会桃李天下名留青史,也能两袖清风去,如今看来,还是走不干净,我自认为对得住所有人,独独对不住先帝。”
徐逸出声安慰:“您尽力了,袁太傅虽说有着袁家势力在,但在教导这件事上,他也尽力了。”
“这老东西人呢?”高宰相换了个话题,“早先就和他不对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见见老朋友。”
徐逸如实道:“那日德仪闭门不开,太傅以头抢地,逼着他开了门,等找到太傅的时候,人已经泡在井中多时了。”
“没了,都没了……”高太傅喃喃道,“这个中渊,认识的人没几个了……”
高太傅目光始终追着高宰相:“年少得先帝赏识,自江州入京千里追随,我眼见他起高楼,见他同你父亲一起,击退沙杨,护我朝子民平安,我还与他约定,等迎来太平,我就再给他带出一个两袖清风的明君,若再出乱子,我定尽心竭力,护这盛世平安。”
“落荒而逃了十几年,如今高袖清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虽不能履行当初诺言,我也算践行了半句,给他一个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好官。”
他长长地叹着气:“也算……弥补缺憾了吧。”
***
元硕、高袁二位宰相和徐逸极力奔走,终于将形势稳了下来。
周泽姗姗来迟,顶着极重的鼻音:“这几日陛下在宫中也有所耳闻,既然先师来了定要迎接——怎么不见高太傅的影子?”
高袖清捏着信笺,回过神用清冷的声音答着:“师傅不喜欢热闹,中渊是他的伤心地,能不回来就不会回来,这次也是因为知道中渊有难,才来的。”
“圣上不必挂牵,他是为了赴先帝的约才来的。”
元硕冷眼看着面前人:“周大人没顾好自己啊,怎么病了?”
“多谢殿下关系,”周泽轻轻咳嗽几下,“圣上病倒后仍心系天下百姓,更是将身边亲信、官员全都撒了出去,无人照顾,我这个书生读过半吊子医书,将就着喂药端水,也就没顾上自己。”
“周大人身子骨真是康健,智慧也是真多,”徐逸讽刺道,“医馆馆主、太医医官商量数日才勉强压制下去的疫病,你一个人就能将圣上医好?莫不是既高太傅之后又出了一个旷世奇才。”
周泽笑笑,也不气恼:“世子说话何必这么难听,我知道余姑娘病了,就算心中气愤,也不至于洒在我身上不是?”
他似是才记起来要向面前这些王公贵胄行礼,简单做了一个:“还请诸位进宫一趟,此事缘由已经真相大白,圣上有请。”
***
听见门开的声音,余笙费力睁开眼:“你怎么又来了?”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