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神情一顿,忆起在元硕那边打探来的故事,眼底泛起一层黑雾:“他对你好么?”
“世子人脉广得很,不是都查到了?”余笙玩笑着看着他,可神情中还是难免遮上一层哀伤,“他教会我很多东西,我还是敬重他的。”
徐逸攥紧了拳:“阿笙,说实话。”
余笙忽地背过身去不再看徐逸。
徐逸正要转到正面看她,却忽地听闻小姑娘那细若蚊蝇,快要藏不住的哭腔:“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停住了动作,心疼、愤怒、无措……众多情绪叠加在一起,他不知该如何对她。
***
年少时,余笙其实不太知道自己爹娘长什么样子——或者说,她就没见过活的。
她抱膝坐在府门前,痴痴地看着街上颤着爹娘要糖葫芦的娃娃,有些羡慕。
她只在画上和宗族的夸耀中听到过爹娘的名字,还有那些赞赏:英勇神武、双双上阵杀敌、巾帼不让须眉、文武双全……
有糖葫芦怎么了,她的爹娘一定更厉害,所以才不在她身边的。
小余笙挺了挺腰板。
余思域从官府回来,正巧看着托腮坐在路边的余笙,无奈宠溺地叹了口气:“我的小阿笙怎么坐在这啊?”
余笙吓得一激灵,瞬间从台阶上弹起:“伯、伯父,我……”
余思域没恼,反而俯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想阿爹阿娘了?”
看着如此温和的长辈,余笙点了点头。
“唉,还是太小了,”余思域叹着气,将马车交由管家处置,牵着余笙的手迈进了院,“关门。”
后院通往前厅的大门被锁得结实。
余笙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拔腿就要往外跑:“伯父,阿笙知错了!”
可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跑得过一个成年男人?还没迈出几步便被一把拽过来狠狠地甩在地上!
熟悉地刺痛和喉中猩红拉回了余笙濒临模糊的意识,她不敢怠慢,像往常一样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哪错了?”
余思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余笙憋着哭腔:“我不该想念阿爹阿娘,这是在给他们拖后腿……”
不满足小女孩的自省,余思良啧啧两声,皱着眉折了一根树枝,挑起她的下巴,“要伯父跟你说多少次才能记得啊,阿笙,你是你爹娘不要的那一个,要不是你伯父我心善,你还有命在?怎么还一天到晚想着他们?”
“兄长嫂嫂很忙,你不要给他们添堵好不好?多余的人就要有多余的人的自知之明。”
余笙抿着唇,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们不会不要我的……”
“不会不要你!”
树枝尖锐,刺得余笙膝盖渗出鲜血,余思良却更加兴奋:“不会不要你?那兄长为什么把你托给我?你不明白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梦呢,你以为你是什么,是你阿爹阿娘的心肝宝贝,你不是,你只是一个长着一张嘴吃遍百家饭无人想要的灾星!”
余笙躺倒在地上,抽着冷气蜷缩着身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余思良一脚踩在地上:“我兄长若不是因为你,那那场战役就不会受伤,嫂嫂也不会精力大减,云川和江州将士更不会枉死那么多人!你来得真不是时候,现在居然还不知收敛!”
看着面前女孩挣扎的模样,余思良眸中忽然就冒了光:“不服啊?”
他蹲下凑近了些,捏着余笙下巴:“玩个游戏吧?”
“你不是说你爹娘厉害吗,那他们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一路连拖带拽地将余笙拉进了江州校场后的一处荒山,余笙奋力挣扎,惊声尖叫向她看到的每一位姑婆叔伯求救——可大家就像是在看空气一般忽略了她。
背脊重重地甩在石块上,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余思良抽出了一支箭对准了她:“跑吧——看看我能不能射中你。”
***
“这样的事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余笙声音有些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累的,缓了缓接着道,“无非就是每次跑了又被逮到,箭矢擦着膝盖裤脚耳朵脸颊,但就是死不了,再被拖回草房,等挨过三天再恢复正常。”
“最开始只有我提到父亲母亲,他才会这样,到后来,只要心气不顺,便会把我拉过去。”
她自嘲一笑:“不过也有一样的——宗亲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他们从来不管我。”
“你……”
徐逸开口,这才惊觉他声音相较往日粗哑至极,“你没跟你后来归家的父母讲这些么?”
“有些人如果仰望久了,就不记得是自己的父母了,”余笙无所谓笑笑,“他们不在乎。”
“余思良是个有前途的人,虽才华不比我父亲,但也是江州余家里一个重要存在,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孩子,一个前途一片大好的弟弟,他会选哪个?”
徐逸沉默不语。
“对不起。”
余笙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伤心,现在我长大了,也知道余思良的话很奇怪,只是我改不了,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不是故意想要抛下你,也不是一根筋觉得自己多余……只是所有人都这么说了这么做了,我克制不住自己。”
怕徐逸驳斥,她赶忙继续道:“但我有在努力,我那日梦里身处一团黑气,可后来有一束光把我护住了。”
“我总觉得那光给我的感觉很温暖,”她嗓音酸涩,“就像……就像你一样。”
她再也忍不住,泪顺着一颗颗落下:“所以……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