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料。”
未寻把那堆碎片洗干净分类,小Z把分类好的碎片碾碎后放入球磨机,把碎片磨成粉,又进行淘洗、静置、分离液体、烘干、过筛等等操作,折腾了很久,得到了许多不同颜色的很细腻的粉末。
未寻在粉末里倒黄明胶液,加好后小Z就开始像揉面一样揉那坨颜料。揉了很久后,小Z把那坨颜料分成许多份,每份都搓成长条状,放在阴凉处阴干。
一路上,未寻总会搞来奇奇怪怪的原料来做颜料,有的时候是碎瓷片、陶片,有的时候是一些矿石,有的时候是水边的植物。这些都在库洛洛的认知范围内,但是有一次,她居然拿着一口烧得黑漆漆的锅回来说做颜料,这就在库洛洛的认知范围外了。
未寻把锅底的灰刮下来,小Z就把那些灰拿去研磨了。
库洛洛问:“这是什么?”
“锅底灰。”
“我知道,锅底灰也能做颜料?”
点头。
“黑色还是灰色?”
未寻拿了一份已经做好了的锅底灰加水研开,就用锅底灰在纸上画了只水墨猫。那只水墨猫猫的毛发绒感非常强。未寻又用松烟墨画了一只,绒感明显不如锅底灰画的,颜色也不如锅底灰的黑灰适中。直观的对比下,库洛洛知道这种锅底灰的用途了。
她就用这些一路上捡来的各种东西制作的颜料,记录下从源头往下的风景。码头的炊烟、水上的集市、临时的乘客、等待卸货的船、天边变化万千的云、丰茂的芦竹、即将破壳的水雉、改道的河流遗址、被太阳和风沙干燥后的响尾蛇的尸体、迁徙的白腰燕……
她什么都往画上面画,就是不画人。在她的画上一个人也没有,仿佛她笔下的世界里空无一人、她看到的世界空无一人。
看了那一幅幅空无一人的画后,库洛洛逐渐把之前一些想不通的问题对应起来。
明明已经认识不算短的时间了,为什么之前她的《人生图鉴》上没有他?为什么之前他和她在的那片海域里没有人?为什么那片海域里没有饭店、医院、体育馆、监狱?
为什么那片海域里没有饥饿感,也不用睡觉?为什么那片海域里落入水中不会无法呼吸、没有压力?为什么那片海域里海能变成天、天能变成海?为什么那片海域里有各种各样蓝色的花海?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片海域许多个区域的水下?为什么在那片海域里她会忽然消失,怎么也找不到?为什么那片海域的时间明显和现实世界的世界流速不一样?
许多个为什么,都逐渐有了答案。
那是她的精神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不被其他人打扰,由她的喜好和认知定义,不遵循现实世界的规律。所以海上能有图书馆游乐园电影院画廊、天与海可以倒置、在水里可以呼吸、生物可以不因饥饿和睡眠而劳碌、花常开水常清、世界循环往复如莫比乌斯环般无始无终。
她似乎就是不想和人类这种生物有交集,想像一棵树、一株草一样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避开所有的纷扰与争斗,获得没有勾心斗角的安宁。
所以,无论建筑再多、其他生物再丰富,这个呆瓜的精神世界就是一个人也没有。那是她一个人的世界,她需要的没有人的世界。他是因缘际会误闯其中的过客,要不是当初他临时起意,把那具放在地下实验室里的棺材偷出来,两人或许永远不会有交集,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同乘一船、一起旅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