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一切,她颤抖着,错觉自己要死在这高空。
直到天色黑得彻底,零散的几粒星缀于夜空,宋千翎蜷在浴缸里,着迷地望着窗外景致。
被抽走的魂魄在丝丝缕缕地回归,她回头,半是呆滞地仰头望向周佩弦,笑了一下。
蒸腾的雾气间,他的一双眼看起来水光潋滟,就这么独独地望着她,很容易让人心生错觉。
一种与永远相关的错觉。
那条裙子不适合再穿,好在周佩弦的休息室里有些备用的衣服,宋千翎挑拣着穿了件宽松的T恤。
本想着它已经遮到了大腿中部,她便偷懒没再选条裤子。
而偷懒的结果便是,她不得不被抱去再洗了一次澡。
真说回来,两人明明也没差上几岁,怎么他的精力就那么充沛。
宋千翎一边求饶,一边郁闷地想。
彻底结束时已是深夜,两人都是饥肠辘辘。
幸而茶水间里还有些吃的,周佩弦在电磁炉前忙活着,最终组装出了两份热腾腾的三明治。
周佩弦原本将它端进了办公室茶几上,但不知怎的,吃着吃着,宋千翎的目光频频被落地窗外的夜景吸引。
到最后,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她,改为坐在了老板椅上啃三明治。
腿一蹬,一转,世界霎时间陷入旋转之中。
她伸直双腿,一边转,一边大大咬了一口三明治。
不知不觉间,周佩弦也来到了桌边,单手撑桌,一手拿着三明治,陪着她一块边玩边吃。
要是在家里,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吃饭要有规矩,尤其是女孩子,要好好坐在餐桌前,两手都放在桌上。吃饭时不能说话,咀嚼时不能张嘴,夹菜最好只夹自己面前的……
零零散散能出一本书。
要都是这样,或许也无所谓。
但她依然记得小学时去表弟家吃饭,那时候的她才上一年级,表弟也不过比她小了两岁。
开饭前,表弟两手把桌子当成鼓来敲,没人说他一句不是,反倒纷纷夸他有节奏感,是当音乐家的料。
吃饭时,他可以大声点评哪道菜合胃口,有喜欢的菜放得太远,他可以指挥大人把它端到自己面前。
而那道菜宋千翎也喜欢,她眼睁睁看着它从自己面前被端走,等她再想去夹它,却发现它已经脱离了母亲允许的“面前”范围,只能沉默着去夹面前的另一道菜。
但现在,她可以一边转椅子,一边吃饭。
没有人会说她一句不是,她笑眯眯地朝周佩弦伸出手,见他心领神会地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她灵巧地抽开自己的手,再次带动转椅,等到下一次转到他面前时,又匆匆抓住他的手。
几次过后,周佩弦忽而故意抓牢她的手,不让她抽开。
身下的转椅还在转,手却被死死抓住,她吓得直蹬腿,没几秒又笑到前仰后合。
周佩弦陪着她笑,少顷放下三明治,双手握着转椅扶手,用尽全力一转。
是比刚才要快上几倍的速度,几乎要转出了残影。
宋千翎一边叫一边笑,两手举得高高的,仿佛身处游乐园。
周佩弦眼含笑意望着她。
他想,自己猜的没有错。
那个在哥哥身边乖顺听话的女人,那个讲台上严肃正经的女人,那个总是穿着朴素、把长发束得一丝不苟的女人……
不是她,统统不是她。
在这幅乏味皮囊下,远藏了一个更为有趣生动的灵魂。
它像是破茧的蝶,正伸出自己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感知这个世界。
直到转到头晕眼花,宋千翎赶忙伸手抓住他的腰,稳住了自己。
而后,她低头抵在他小腹,大口大口喘着气,平复着狂乱的心跳。
她的心跳逐渐降下,有什么却在升起。
宋千翎难以置信地眨了两下眼,确定没看错后,吓得脚一蹬地,带动转椅飞开老远。
却还是没逃脱被周佩弦打横抱起的命运。
到最后,宋千翎虚弱到连说话都觉得费劲。
但她还是强撑着谴责他道:“你这个人好过分。”
面前的无赖还在娴熟地装傻:“有么?”
“哪有人是碰都碰不得的,一碰就……”
说到这里,宋千翎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他怀里,忙退开老远。
周佩弦笑着任她挣开,怕她离得更远,到底没伸手捞她。
“其实……”他压低声音,“不用碰也可以。”
宋千翎一愣,想起不久之前,她穿着T恤将将走到桌前,就被身后的来人一把抱到了桌上。
确实碰都没有碰他一下。
宋千翎吓得一缩肩膀,半是自言自语道:“那看来这段时间,我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比较好。”
周佩弦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回答。
其实,不出现也可以。
早在他们相识之前,在他哥的朋友圈里,隔着屏幕的那张照片。
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