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夜,繁星点点,篝火摇曳。
“王妃,先喝口水吧。”
漫长昏睡后闻青被人叫醒,看清了眼前的一碗水,和更远处一望无际的荒漠。
她撑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浅抿了一口清凉的水,然后在夹杂着沙粒的大风中哑着嗓子开口:“莺柳,到哪了。”
“再走一个月,就到北疆都城了。”
闻青一听登时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从闻朝出发已经三四个月了,怎么还没走到北疆都城。
去年冬天,闻青午觉打了个盹,再一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就变成了古香古色的大床顶。
于是她用了整整一分钟来反应自己好像是穿越了,又用了整整一分钟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和亲的未来。
从江南皇朝和亲北疆是个辛苦事,皇帝舍不得他心尖尖上的几位公主,自然就只剩下一位皇女。
一个出身卑贱、居处破旧、无才无貌的普通皇女。
只是苦了后来数月颠簸,闻青本来就是南方人,去过最北的地方也是省内就读的大学,现在要坐最颠簸的马车跋山涉水去北疆,其中辛苦不必多言。
北疆和亲的使团也多是些蒙面男子,大多都不爱说话,少有的交流就是递干粮。
从冬走到夏,和亲车队终于走过荒漠与平原,遥遥望见了都城的轮廓。
马车进城,百姓们便自行分列两边,好奇地想看看从江南来的王妃是什么样的。
闻青则紧张地坐在车中,忐忑地互相掐手指。
进王宫,闻青一下马车就被众人迎道:“恭迎王妃。”
做了二十年普通人的闻青乍一见到这场面,心里又惊又觉得有趣。接着她就被送去沐浴洗漱,换上异域服饰时,闻青惊喜地在莺柳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莺柳帮她解开缠在一起的珠链:“王妃特别好看。”
闻青拨了拨从头上垂下来的宝石,开心地笑了。
不过马上她又笑不出来了,在去见北疆王的路上,闻青路过一处房子时,无意听见里面的谈话,然后蓦地停下脚步。
“她到都城了?”一个年轻却沉静的声音道。
“是,王,等会应该就过来见您了。”回话的声音闻青有印象,是使团里最高大的男人。
北疆王嗤笑一声,从中才能窥出他年轻的一面:“从闻朝赶过来,还真是辛苦她了,等会她过来,找个理由挡了吧。”
呼勒点头应下,然而一出门,就遇到了站在门外一脸沉郁的闻青。
“王妃,您!”呼勒尽量压低嗓子,然而因惊吓发出的声音依旧很大。闻青想着既然这北疆王也知道了,自己就不和他绕圈子了。
“北疆王。”闻青站在门外穿着王妃的服饰喊着,“既然我和你都对彼此有所偏见,那我们干脆不要在一起了,对外你我依然是北疆王与北疆王妃,也算是留个体面。”
闻青其实说这话时心里也在发怵,一个准王妃堂而皇之地在别人的地盘叫嚣,以后回想都是害怕掉脑袋的程度。
但闻青也实在不能接受自己未来的夫婿如此对待自己,虽说还没见过面,但事已至此,闻青是想过好好过完这一生的。
不过现在看来不大可能了。
呼勒惊讶得很,他连忙劝道:“王妃,王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他什么意思”,闻青自然不敢将心里所想说出来,她朝呼勒说:“感谢你之前护送我来北疆。”说完她转头要走。
没想到此时屋内传来声音:“既然王妃想要离开,有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他后面拖了长长一截,但闻青听着听着心头却渐渐收紧。
“东郊有块庄子倒是合适,王妃就去那边吧。”
一锤定音,闻青看见呼勒脸上无奈同情的表情就明白,自己这次算是遭报应了。
侍女们动作很快,回到宫里摘下首饰换上常服的时间,她们就将东西收拾妥当了。
上马车时,莺柳有些闷闷不乐:“公主,你还没有穿过吉服呢。”
闻青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吉服什么的都不重要,不要想了,要走了。”
马车踢踢踏踏在夜色中起步,穿过热闹的集市,穿过宁静的田野,最后停在一栋屋子前。
闻青下车时愣了一会,然后回头难以置信地问呼勒:“这就是……庄子?”
呼勒十分尴尬,甚至不敢抬头与闻青对视,只得匆匆说一句:“王妃好好休息。”然后留下闻青风中凌乱。
莺柳打抱不平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闻青深呼吸几口,总算平复好心情。她接过莺柳手上的包袱,抬脚往房子那走去:“条件一般,今晚辛苦辛苦,睡个好觉吧。”
但走近屋子闻青才发现这条件不是一般简陋,木屋很破旧,表面满是多年灰尘留下来的白色痕迹,大门推开也有吱呀声,里面黑黑沉沉,点亮蜡烛后才看清里面就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莺柳收拾屋子时闻青去后面看了看,不过是长久没用过的厨房,一口小井,还有堆放的杂物。
逛完一圈闻青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够狠。
晚上两人从井里打了水,冰凉冰凉的帕子往脸上一放,就激得闻青快要跳起来。
两人又拿出些厚衣服当被子,就这样简单地和衣睡在床板上。
房顶破了,躺在床上能看见天上的星星。过了很久,久到莺柳睡着发出平稳呼吸声的时候,闻青才慢慢睁开眼。
北疆的夜晚没有蝉鸣,只有风吹草地带来的唰啦唰啦的声音。放在从前,这时绝佳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