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卉看着解析几何，心不在焉地转着笔。理重班从初三开始就把高中的内容提上日程，这也是她留在十中的一个理由。和四中百年磊落自由的形象不同，后起的十中和其他学校暗地争得你死我活却不会互相举报，这算是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本来课程的进度会到选修一结束，因为竞赛集训现在只教了半本，当然大部分同学都自己粗略学完了。施卉对超前学习毫无热情，但耐不住老徐的操心，更应该说是逼迫，还是把他给的习题做了一遍。
施卉的妈妈自打毕业以来就在十中工作，可以说是资历最老的一批人。加之庄云霞女士在专业领域精耕细作，已经成为地理组组长兼高级教师。施卉的第一个家就在十中校园的教师宿舍楼，302室。老师们也有着各种竞争，不过庄女士热情细心，对学生同事温柔周到，所以邻里一片和睦。
周围的邻居就有徐怀中，施卉很小的时候还被大人们逗着玩，要不要认老徐做干爹。施卉爸妈都属于炸厨房的选手，施卉不是吃食堂就是随便捞的速食品。老徐的手艺很好，还在校园里开了一块菜圃。他常常抱着一篮小番茄或者刚卤好的猪脚给施卉家，庄女士想要回绝，老吴就借口孩子还小要多补一补，硬塞到施卉手里。
那时候的老徐在她眼里纯粹就是一个善良的叔叔，对她很好，认真负责。十中校园四季花开，走到哪里都有风华正茂的学子，如云岫桂枝，光荣榜亮得扎眼，长大的诱惑时刻盘旋在心头。她想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乌托邦，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地方，是人类群星闪耀的长卷。
只是她才回忆起来老徐的儿子当年沉迷游戏，老徐把他锁在房间里玩了两天两夜，不吃饭不喝水，直到他低头认错再也不碰，才肯罢休。那时候庄女士菩萨心肠看不下去，还去劝了劝老徐，老徐不应不答，只是说“他的选择自己承担”。
她当时只当反面教材听，现在却可以联想出老徐的表情。粗眉拧成一团，皱纹里写满愤怒，浑厚的嗓音让她心悸，最重要的是那份偏执和顽固。
老徐培养儿子的标准向来是top学校，不过那年小徐发挥失常了，只去了一所理工科985。大家越是恭贺老吴，他表情里的愁郁就越是浓重。自从小徐上大学以后，老徐就把精力全部倾注到学生身上。他五点多起，却改作业到深夜，每个晚自习准时出现在教室，如苦行僧一般。他评了很多优秀班主任，军事化管理针对应试教育也颇有成效，但他还是不满意。
施卉不理解他到底是对小徐心怀遗憾还是对自己的责备，或者生来如此。但如今施卉已经放弃理解了，人是难以被改变的，她也是。
施卉学着麻木，她草草地翻着考卷，会做的慢慢耗，不会做的直接回避。开学考的题量不大，压轴还是竞赛题，老徐应该和她讲过，但施卉还是只会前几步。她直接破罐子破摔，洋洋洒洒抄了些题目条件和公式，抬头看向窗外。
玻璃的反射映得一切苍白。喻卓的身板很直，凝神专注于考卷。白炽灯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施卉后背，施卉能感受到光的摇晃。她很喜欢通过窗户观察别人，好像在窥视一种向内的生命，以第三人称视角。
交卷了，喻卓起身往前收，施卉说了声谢谢继续趴下。她甚至不需要想，就知道明天会是糟糕的一天。
可能施卉太过僵硬，双目失神，喻卓斟酌了一下问她，
“你有不舒服吗？”
施卉无奈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戳着胸口说，“没事，就是心里不舒服。”
喻卓的嘴角难以控制上扬，神情变得舒缓。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薄荷糖给施卉，“吃甜的会轻松一点。”
施卉不客气地接过，冲他笑了笑。“谢谢你的糖。”
晶莹的薄荷糖折射出丝丝甜甜的光束，她觉得薄荷糖和玻璃弹珠一样充满能量。
直到现在，喻卓才在这个女孩身上再次看到那种肆意。施卉的眉目英气，轮廓却很柔和，不算精致协调的五官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别样的古典娴静，笑起来却是无拘无束的不羁。施卉并非一眼就是美女的类型，放在人群中，统一的马尾，八字刘海，圆框眼镜和校服，连父母也经常认错人。
后来施卉和喻卓说起，喻卓否认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深邃，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蓝。有大海的宽阔，天空的无暇，他最喜欢的是克莱因夹杂着鸢尾细致的纹理，绚丽如虹。当她认真的时候，思考或闲谈，一个对视就如同晚风微醺，把梦幻和清晰传达得彻底。
施卉在班级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和成群结队的住宿生没有交叉，和走读的学生也不在同一路。每天两点一线，在教师宿舍和教室奔波，她不爱运动，很少去操场，把自己的世界挤的压抑得喘不过气。
她和同学没什么共同话题，对集体活动也是能免则免，学习称得上勤奋却总好像吊着一口气，总会让人觉得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更好。所谓朋友也只是若即若离，最多算不错。她想，她不会成为任何一个人的第一选择。
施卉喜欢孤独，最幸福的事称得上雨天躲在被窝里看书，没有喧嚣，只有雨水的透明。她每天的休息就是看着书桌旁的鸢尾听会儿日摇流行，她很难放空自己，只能期待思绪能够漂浮。鸢尾的花期果期出人意料的长，也可能是泉城的气候宜人，只有枝叶也不觉难熬。
施卉承认自己对自然缺乏理解，被她盯出孔的鸢尾每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和她一样。哪怕是开花的一瞬，她还是只能看到星空涂抹的蓝，飞鸟展翅的轻盈，这些被重复了多年的刻板印象，没有半点喜悦。唯一特别的感触，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鸢尾像是少女撕碎的裙摆，不再完整。
自从上高中以后，施卉开始把无处倾泻的情绪寄托在无情的生命角落。她的课外书被封进了书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