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高耸的塔楼紧邻悬崖边缘,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向海浪坠落,在被浪花拍打百年的礁石上摔碎。外围阴森的堡垒高墙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没有人烟的断壁残垣,但是魔法力量依旧尽职尽责地封锁着这里,没有足够强力的权限,不可能有人踏足。
也不会有人想来这里,即使是看守,也只会每天来城堡底下,用魔法将稀少的水与食物送至顶上的“尊贵”牢房,只有足以维持一个人苟活的分量。
但也有人有能力跨越这些封锁,比如击败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那位白巫师,但即使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在离开后也再也没有回来看过。
所以当银白色的光芒在门外亮起时,那熟悉到像是从梦境里直接走出来的魔法波动,让格林德沃第一时间从困倦中清醒。
是他吗?
从银光中掉出来的是个女孩,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岁的年纪,兜帽拉得很低挡住了她的脸,只是落出来几缕柔顺的黑发。她往前摔倒的时候一头撞在了栏杆上,捂着前额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很明显并不怎么适应门钥匙的旅行方式。
格林德沃有点想笑,但他已经很久没有任何表情了,他的面部神经已经快忘记怎么提起嘴角。更深刻的感觉是失望,阿不思没有来,而他的魔法力量送来的是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
看她这么笨拙的样子,说不定就是某个阿不思的学生,他就喜欢这样“浅显”的人,善良也好、忠诚也罢,都能是他的好学生,他的好棋子。
这是阿不思一贯的作风。
梅莉晃了晃脑袋,摆脱掉远程门钥匙带来的眩晕感,她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吐出来,那可太失礼了。她努力不去打量周围潮湿阴冷的环境,将背包里带来的食物和柠檬水放在地面,推进了铁栅栏后面。
格林德沃同样有着一双能刺透人心的蓝色眼睛。
这是梅莉的第一个想法,然后她看着那两只眼睛的颜色逐渐改变,右眼变得淡而冷,左眼晕开了浓黑。梅莉没有退缩,而是掀起兜帽,让自己的容貌完整地展现在格林德沃眼前,面对着他的特殊能力。
梅莉也想知道,第一代黑巫师的预知能力,究竟能不能看到她身上的异常。
等到格林德沃的眼珠恢复有些浑浊的蓝,他往栅栏边靠近些,慢斯条理地抓起半块奶酪三明治,缓缓咀嚼起来。直到喝下柠檬水的时候,格林德沃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这是在梅莉见到他后,老人脸上出现的第一个表情。
他的食量在常年累月的挨饿中变得极小,所以他没再碰剩下的东西,很直白地开口:“你想要什么?我已经什么都不能给你了。”
格林德沃见过很多有求于他的人,其中不乏有人直接死在他的魔杖底下,但是在他被关进纽蒙迦德后,再也没有人会向他乞求了。巫师界将他翻到历史的背面,让万能的时间蚕食尽他的存在,只留下能让人疯狂的孤独为伴。
“我想请问您看到了什么?”梅莉问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就像是……”格林德沃的眼神变得明亮,因为感兴趣而微微张大,“你根本不存在。”
这是梅莉意料之中的结果,她点点头:“您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回答您的。我来这里是想请求您的帮助,我想跟您联手。”
“跟我?如你所见,我失去魔杖很多年,就连被关在这里多少天我都数不清了。我能看出来你有很强烈的意愿,但恕我直言,这样一个羸弱的老人可做不到你想要的事情,你晚来了一百多年。”
梅莉很惊讶于格林德沃的和蔼,但考虑到老人这么多年没跟别人交流过,他或许很珍惜这次对话的机会,才表现出了带有些许幽默感的亲和力。
“我想拯救一些人的性命。”
格林德沃大笑起来,他沙哑而干瘪的笑声在牢房里相当阴森,他用手指着梅莉,似乎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傻姑娘,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这话吗?哈哈哈——”
梅莉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说不定其中也有您会想拯救的人。”
格林德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又一次正经地打量起梅莉,从上到下在女孩身上搜刮着潜藏的信息:“你果然是邓布利多的学生。”
梅莉点点头,再次重申了一遍:“一些人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格林德沃瞪大了眼睛,“我可不觉得世界上还有能让他失去生命的人。”
“人总有弱点,每个人都有。为了这个目的,我在寻求改变的力量,而邀请到局外的人入局,是打破既定命运很直白的方法。”
梅莉垂下眼睛,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在麻瓜世界有种理论,叫‘蝴蝶效应’,指在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起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我想要一场风暴,将我关注的人们裹挟,让他们远离死神。”
格林德沃并不看好这个女孩狂妄的信念:“你的计划相当直白粗暴,你甚至不能保证是否有效,或许我帮助你也无法改变任何结局。”
梅莉剧烈地颤抖了下:“但我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我不会放弃。我也想向您请教魔法,我知道您有多么博学。邓布利多教授是不会允许我接触黑魔法的,他一定会担忧我走上那些黑巫师的旧路。”
“不,你跟我们不一样,”格林德沃呲着牙,仿佛正从水牛身上撕咬血肉饱腹的灰狼,“你正在将自我牺牲视为终点,而不是必经之路,这可不好。你该想想更长远的目标,可怜的女孩,这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你追寻的伟大事业,而不是个别人渺小的生命。”
梅莉压下心头的郁气,露出了明媚灿烂的笑容:“那您愿意帮助我吗?我一直觉得,这座监狱并不能困住您,真正困住您的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