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铃响后，班上出现些许走动的声音。 程双眨巴着一中午没睡的通红的眼睛抬起头来，提前做好了献祭出一下午的决心。 想睡却睡不着的感觉就像哪怕头上已经顶着千斤重，心里却仿佛有一万匹奔走的野马，容不得半刻妥协。 她自顾自地挪开桌面右下角堆积的书本，看了一眼那里贴着的课程表，眼瞅着下节是英语课后长舒一口气。 再次找寻一个美美的姿势，她准备接着努力入梦。 还没等趴下，就被她的好姐妹李雨轩同学不远万里，闯过大半个教室，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再不顾死活地摇晃三连。 “双啊，怎么办啊，救命啊” “我一点作业都没写，这次考试完蛋了” 李雨轩小姐，程双的初中“校友”，也是她那时眼里别的班的大神人物之一。 初中时代拢共见过雨轩的几次，不是雨轩代表学校学生会，来班级检查卫生的时候，就是周一早上国旗下雨轩作为优秀学生发表演讲。 而让这个留着一头齐肩的学生发，小小的鹅蛋脸配上一双有神的卡姿兰大眼睛的可爱小女孩变成传说的是，她参与了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是他们班的班长，学习也不怎么努力，但却是极度天赋型选手。 在一撇一捺的人的世界里， 越是朦胧的，不甚了解的，活在别人口中的人，越是最令人向往的，最令人倾慕的。 但每个人都会有生活里的弯弯绕绕。 平时中考前每次摸底都稳定在年级大榜前十的雨轩，中考居然比程双还低几分。跌到了全校三十多名，成了弈星中学的擦边球。 雨轩中考的滑铁卢也在学校各大瓜主群聊里面掀起过热烈议论，特别是痛失省级数一数二的高中的资格。 也是因为这场全天下公认的意外， 开学的时候，这样一个女孩阴差阳错变成了程双的舍友， 用不怎么恰当的比喻来说，程双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像是个值得惭愧的得志小人遇到了落魄的战士。 一开始结识，程双试图流露着自己的惋惜，或者说，企图在雨轩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落魄。 她本来给眼前的女孩，幻想出来一套大佬郁郁寡欢，从此沉浸学习，涅槃重生，王者归来的戏码。 但事实是，还没过几天，程双不仅幻想被粉碎，还深刻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原来大神李雨轩，只是个好看的炸毛兔子。 中考也是因为化学从第五题开始就涂错了答题卡，成为一只稀里糊涂掉落人间的炸毛玉兔。 这不，高中以来，李雨轩依旧稳如老狗，常年占据班级前列。 “行了行了，天天在我面前说你考试完蛋，也没见你跌出过前三”程双一边说着一边戳了戳雨轩的额头。“我的祖宗，你肯定没问题，相信我吧！” 程双突然觉得自己功德无量， 凭她自己这稳定到排名都要从后往前数的水准，每天居然还努力安慰班级前三的大佬。 李雨轩也没惯着她，直接上手揉搓她的脸颊，“你怎么就不懂呢，我真的很慌嘞。” ”懂，懂”程双一边从已经被揉红了的可怜脸蛋上取走她的手，一边说道，“你跑过来就为了这个啊！” “当然不是！”李雨轩开始激动起来，“因为我刚刚从老班那里听到了一点，这次月考成绩一出就交文理分科表！” “你理科成绩挺好的，去掉加在一起还没140分的政史地，就可以跻身班级中列，然后步步高升。”李雨轩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起来。 “乖，虽然现在成绩看不下去，但别慌。”李雨轩同志摆出一副崇高的表情，甚至装模作样地拍了拍程双的头，以彰显心系姐妹安危。 程双朝她翻了个白眼，姐妹才不慌。 他们十二班注定是文科班，明年这群小伙伴就会散掉大半，就算程双和雨轩都选理，但分开也是肯定的。 毕竟程双清楚，雨轩一定能进理科重点班，她就不知道会被分到何方了。虽然雨轩这孩子平时的脑子天马行空，但是考试用起来确实是比她的好使多了。 他们学校进重点班的机制是数次月考文理各自科目的排名占比50%，最后一次据说是变态难度的分班考试各科的排名再占比50%。理科重点班有40个名额，文科按20个名额。 雨轩的理科成绩几乎稳定在班级前三，年级前三十，只要最后一次考试看仔细了答题卡，问题都不大。 程双这理科成绩，要是去掉语文英语倒是还能看。 但程双觉得自己还算幸福，因为严重偏科，也就没有被拉去思想教育要不要学文科。 周遭有许许多多的孩子陷入了人生的岔路口，选文还是选理？ 身为倒数第二排的她，周围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与她同甘共苦、稳定在班级后二十名的伙计选择了文科。 他们自己都把这当做一种妥协。 程双希望自己能胆大一些，可惜她习惯了装聋作哑。 她应该在那些理科几乎满分的孩子连同自己语文英语的低分都一起吹嘘的时候，越过周遭群众身上一浪又一浪崇拜的目光，扫兴地说一句，原来是只会算算术的笨蛋啊？ 她应该冲过去，告诉她身边因为几次考试的成绩就抱怨自己不够聪明的孩子，那群人，各自有各自的笨蛋之处，你哪里也不比他们差。 她讨厌将理科等价于智商的代换。 可事实是，她自己也做不到，越过否定的山丘。 更何况，很多时候，都是无解的自我否定。 大路走习惯的人，遇到岔路口，最容易彷徨。 她的宿舍除了她和雨轩，还有一个女孩，叫孙晓晓，留着马尾，个子高高的，有点黑。 人挺好，属于有求必应。不过她几乎不怎么和她们俩说话，每天抬头低头，上课下课，一周写完的练习册比程双一个月写的还多。 努力发光会被看见的，孙晓晓几乎稳定在班级的五六名左右。 但努力发光的程度是有限的，跟雨轩比起来，命运确实显得不公。 晓晓偶尔会问雨轩题目，跟程双，属实是找寻不到什么话题。 有一天晚上，程双和雨轩在打闹，程双笑话雨轩和晓晓都是要进重点班的，留下她一个。 孙晓晓抬头看了她们俩一眼，小声说了一句，她的成绩都是努力换来的，尤其是理科，马上就会掉下去，不像班上很多孩子，轻而易举哪天狠下心来一发狠就赶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