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闭上眼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黑暗即是虚无。
空无一物。
蓦地,祈云脸感觉嘴唇上突然一凉。
好像是几滴水落了下来,从他干涸的唇瓣滑过,最后从唇缝之间钻入,带来几丝清凉。
这种凉意让人放松的同时,却又无端熟悉。
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个小小的,埋在自己怀中,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身影,脑袋摸上去也软绵绵的。
胸腔之中,强烈的酸涩感喷薄而出,他猛地想要睁眼,想去捕捉那道身影,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
片刻后,祈云敛突然觉得双肩一紧,应该是什么人拽住了他。
拽住,然后在地上拖行。
虽无法睁眼确认,但后背传来的与地面剧烈摩擦的触觉十分清晰。
他试着运气护住后背,所幸在四肢动弹不得,没有金丹护体的状况下,仍然能施展出这种小法术,否则继续下去恐怕要脱一层皮。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他不得不承认拉着他肩衣的人实在是过于有毅力时,那人终于停下来。
“爹!娘!”头顶忽然传来清脆的孩童嗓音,带着些许稚气。
祈云敛一愣,丹田顿时气息乱了几分,小小的护体法术也叫他喉咙一甜,嘴角流出一行血来。
不是她啊……
尽管是他早就料到的结局。
却仍旧让他没来由地失落。
“哎呀!他流血啦!爹!娘!快来啊!要死啦!”
一会儿过去,不远处才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名女子不太耐烦的絮叨:“整日不干别的净往家里乱捡东西!这次是猫还是狗?”
“是人啊!要死人啦!”
“是……”女子终于走到门口,看见眼前一幕目瞪口呆,“真是人啊……”
她立刻走到跟前,却在看见男子身上服饰时拉下嘴角,脸色煞白地拉起蹲在地上的少年:“不要命了你!快给我进屋去!”
少年似乎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满脸疑惑地指了指地上的人重复道:“娘,他晕倒了,还在吐血。”
“他死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爹爹不是说过,人要互相帮助,见死不救是为小人,小人可耻。”
女子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嘟囔道:“那也要看对方是谁,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什么人?”少年歪着头,显然是不明所以。
“上仙界的人。”
“可……上仙界的人也是人呐,是人怎么还分三六九等?”
“你……”女子一时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你这傻孩子……”
“可他不像坏人啊……”少年不解,“长得还这样好看……”
在他所生活的地带,是见不到如此样貌的人的。
女子轻咳了一声:“……好看倒是好看。”不过瞬间又缓过神,语气骤然冷下来,“但上仙界的人实在太危险,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他最好命大,能撑到你爹回来还不死。”说着她再不听少年反驳,强行拉着他离开原地。
两道步调不一的脚步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全然消失在耳际。
如果祈云敛猜得不错,距离他与众人分开应当已过去了一日,现下正值正午。
烈阳直射在他的身上,周遭尽是鲜血被灼烤后的焦味,方才的清凉转瞬即逝,嘴唇立刻又干裂开来。
祈云敛就这样直直躺在灼热的热浪之下,一动不动,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剖丹之痛让他无法站起来,还是他自己不想动。
随着时间推移,阳光投下的角度不断变化,直至最后一抹余晖落入地平线,白日被黑夜轮转代替。
惨淡的月光衬托得星辰更盛,与他惨白无血色的脸相映,更觉嘴角干涸的血迹妖冶。
白衣水般流淌开,华光似风,吹出一地的褶皱。
到最后,祈云敛似乎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以往种种化作一幕一幕的画面飞快从脑海中扫过,然后又像泡沫般消散去,什么也没留下,只有间或锥心般的刺痛提醒着他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四周静得可怕,来自屋内的光源逐渐被黑暗吞噬后,右侧终于又传来其他动静。
步履沉重却没有章法,听得出来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在靠近约莫五六步的时候,那人似乎有些慌乱,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与此同时,左侧的木屋门被人猛地推开,少年的嗓音再次响起:“爹!你终于回来了!”
“柯儿,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男子放下手里的扁担和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筐。
少年指指地上的人:“爹,我救的!”他眼里的自豪一闪而过,“娘她却不让我带他进去,非得等爹回来。”
男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本紧皱的眉头却在看清男子的脸之后松懈下来:“这是……昨日救三娘和秋栗的人……”
“爹,你认识他?”
“昨日在集市上见过。”
“那他是坏人吗?娘说他很危险。”
“他……应当不是吧。”男子的语气沉缓中带着丝不确定,却也不曾反驳。
“那我没救错咯?”少年听到这里不禁咯咯一笑,咧着嘴又蹲下去,两只手抓住祈云敛的双肩就往屋里拖。
“吱嘎——”
“吱嘎——”
拖曳之声从后背传来,祈云敛感知着环境细小的变化,最后被那名成年男子用一只手提进了屋内。
“他爹,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