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十六年,
徽宁,游府内火光冲天。
火海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任由火苗蔓延,他散乱的头发显得疯疯癫癫,佝偻的身影在火光中慢慢消失。游禁月躲在博古架后墙内,墙外的火光通过空洞映在她抖动的眼睛上。她疯狂捂住自己的嘴,忍住不让自己出声,尽管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下。
她透过狭小的洞孔,去看那依然矗立的身影。
火焰拥抱着游应蛟,他苍老的笑声在火海中回响。祠堂外的人恐惧他纵身火海却依旧仰天大笑的样子。他却拍手叫好,老年浑厚的声音响彻四方。火光中,他边击掌边笑,边大笑边唱。
“君不见,京北龙门十五洲,旧时白骨无人收。君不闻,西暮骊山九月里,千里无声兽无愁。明堂高殿里,文尽武豪哀……”
火苗将他整个人吞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突然转过身,朝着博古架的方向重重一拜。
游禁月的眼泪大把大把的流下,那道人影发出最后的哀鸣:“殿下,老臣不愿苟活了。”
“珍重!”
那最后的一句“珍重”是对着游禁月道出的。
游禁月咬烂了手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游家倒塌的房梁将那道人影湮没,整个游家在那一夜覆灭,连带着一个悔恨十几年的祖父一同化为灰烬。
一月之间,大批流贼冲入徽州南部,徽宁一带大乱。一夕之间,整个游家化为灰烬。
………………
游家被屠的那一晚,病重的祖父将游禁月藏在暗墙后。游禁月想要拉住他一起逃,可年迈的游应蛟挣脱开她的手。
祖父那双浑浊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他说:“禁月,你是祖父唯一的希望了,到京城去,去那里做你该做的事。”
游禁月哭着摇头,祖父将她塞入暗墙内。第一次严厉的呵斥她:”混账,我悉心教导你十几年。就是为了今日,你如此尊贵,怎可老死徽宁?去京城,去京城为冤死的亡魂安息……”
那一句句的呵斥,一声声的告诫拼凑出平日里温和的游应蛟。
游禁月记得她最后顺着游家的暗道逃了出来,在雨中穿过林子,山洞里躲避那些流贼,最后搭上一个进京赶考书生的马车。半路上马车被劫持,书生竟想将她献给流贼苟全自己的性命。
流贼头子只看了她一眼,便与书生谈笑天地,那书生话语中颇有阿谀奉承之意。
天空中一道电闪雷鸣,游禁月从马车后溜出回返。灰暗的夜幕中一道白影极速闪过。流贼头子看见那道身影,立马要喝手下,十几号人马齐刷刷掉头去追。
游禁月下意识往树林里躲,朦胧的树林中雨声顺着树下落下。土壤被打湿路面泥泞不堪,发丝粘着脸颊,衣服被雨水浇灌,冷冰冰的贴在身上。游禁月躲在一棵树干后,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马蹄踏着地面,水坑中的积水震动。夜幕雨帘中,另一队人马顺着游禁月来的方向慢慢向前,进入那边树林。
流贼头子环顾四周,雨水中的视线模糊,他对着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便带着人马悄悄离开,游禁月大口喘着气。她的脸上混着雨水和汗水,此刻全身一直无力感袭来。雨势渐大,游禁月确定没人后,快速穿过林间。
突然,马蹄声四面八方响起。
“快,别让那小美人逃了。”
流贼的马匹接二连三的从树后窜出来。
游禁月突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这流贼头子当真不是一般人。她向树林茂密处跑去,身后的人马受制于地形,几次险些得手。
最后游禁月跳下土坡,身后的人骑着马也一跃而下。那流贼头子突然扯住缰绳,立于原地目送游禁月逃跑的身影。
流贼冷冷一笑,接过手下递来的弓箭,缓缓拉开弓,箭尖躲着游禁月的背影,。
“嗖”的一声,一直黑羽箭划开雨水,带着一阵凛冽的风直直刺向游禁月。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背后咆哮,游禁月猛然止住脚步,瞬间将匕首从袖中滑出。
百步外,一道寒光闪过。
只听木质被划破的声音在雨中猛的一响。
流贼头子骂了一声,“都给老子拉开弓,今晚我定要搞到这小美人,不论死活。”
雨声伴着弓弦被拉紧的声音,一道道箭矢闪着寒光向前袭去。
游禁月左右躲避,泥土与雨水的减缓着她的步伐一只箭矢刺进她的小腿,游禁月吃痛。下一刻就倒在了水坑里,马蹄声震荡着地面。
流贼头子再次拉开弓,箭矢对着游禁月的另一条腿。
猛然间,那只用了十成十气力的箭如饿狼般扑向游禁月。
游禁月摔在水坑里,只觉得满身污秽。视线越来越模糊,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拖动身体躲避箭矢了。
“铮!”
黑夜中,一炳通体漆黑的刀拦腰截断了箭矢。
此刻正挺力的插在地面之上。
那刀长约半人高,形似横刀,通体漆黑,寒光利刃。不知是何缘故,刀身几处似有裂痕,里面泛出莹莹紫光,像是价值不菲的紫晶。
流贼皆是一惊。
接着,天空炸响一道惊雷。
一瞬光亮之间,游禁月前方的树林里出现一批人马。他们黑衣持刀,马匹带甲。立在林中随着一道雷声光亮出现,犹如夜幕中的疾行的夜行者,骤然出现。
流贼们不敢轻举妄动,见对方来势汹汹。只怕不是附近的山贼便是官府从兵备道借来的兵。
一阵清脆的嗒嗒声响起,那队黑衣人马快速让出一条道。一匹高大俊俏的盗骊自黑暗中出现,连带着它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