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伏在梁丘松左肩上,脸庞儿上汗水直往下滴。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微微地张着嘴,不断地喘粗气。但此时,她顾不得这些了。方才,听了外边那三个女子的话,她便留了心,一直留意着贝锦宜的一举一动。
现在,她见贝锦宜缩在一角,一边举袖抹脸上的滚滚热汗,一边抬头看封得密不透风的铁顶盖,忧躁不安,似乎害怕逃不出这铁屋子,当真丧生其间。――铁屋子虽然已然封盖,但铁壁、铁盖筑缝的地方,仍然有丝丝光线漏进来,还是能视物的。
小狐狸心里“切――”了一声,暗想:“您不是一心求死的么?!呵呵!――那三个女子,果然没说错。这贝锦宜不过是想,把少爷诓骗进这铁屋子,再利用自己的清誉和风言风语,逼少爷就范。古代竟也有这么疯狂的追星女孩儿,我算是见识了。”
小狐狸正热中作乐,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一件事儿:“少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被别人摆布?况且,还是个如此有心机的人。如果,我助少爷解了这个困局,他对我的倚重必会再重一层。我得想个办法。”
心里悄悄盘算起来。
黑熊精歇了一会子,越想越怒。等气息渐渐平稳了一些,张牙舞爪,怒哮一声,朝梁丘松扑来。梁丘松凝神拧眉,也不和它正面冲突,只灵活地左闪右躲。
黑熊精原就身形庞大,像一座黑山似的。它扑了几番之后,呼吸越发重了,汗透了的毛发紧紧地黏贴在身上。它正要再次扑来,突然后力不继,一屁股跌坐到铁板地上,齁齁地、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粗气,整个铁屋子一顿晃荡瓮响。紧跟着,它身子下边晕出老大一滩水来。被炙烫的铁板烘得“嗤”的一响,直冒白气。
――黑熊精跌得太急,顿出一泡尿来。
黑熊精的屁股被热气所灼,一滴溜着急忙慌挣扎着站了起来,岂料,它脚下被尿渍滑了几滑,又一跤笨重地跌坐下来,屁股又疼又烫,脸庞顿时变了形,口中又要吸倒气,又要大口大口喘粗气,嘴忙屁股乱的。
小狐狸三个一愣,都乐了。
连梁丘松都笑了。他一偏头,正对上贝锦宜那张芙蓉笑靥,脸色一沉,转过头去,不看她。贝锦宜嘴畔、眼角的笑容顿时凝固,立刻低下头,又恢复成西施垂泪的模样。
黑熊精被取笑了,嘴里一边呼哧、呼哧忙碌着,一边捶胸咧嘴,无比愤恨地瞪着他们几个。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给我等着,我歇好了,要你们好看!我被烫死,你们也得陪葬!有我在,你们也休想逃出这铁牢!受了凡人几个月窝囊气,今日必得找补回来!
小狐狸伸出左爪,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又看见梁丘松身上的宝蓝暗雀纹衣衫,都汗透了,紧紧贴着身子。再这样下去,恐怕都要成人干儿、妖干儿了。
她脑瓜子一转,看向黑熊精身下,立刻竖起尾巴,左右一晃施起妖术。那一大滩尿,立时从黑熊精身子下流了出来,在地上飞快旋转成一个水团。不一会儿,那水团化成两个冰蒲团,一前一后,向梁丘松飞了过来。
冰蒲团轻轻落下。
梁丘松会意,扭头赞许地看了肩上的小狐狸一眼。随即上了蒲团,盘腿坐下。一股舒爽的凉意,瞬间从臀部涌了上来,梁丘松全身立时一爽,不由又睨了一眼小狐狸。
黑熊精没料到小狐狸想出这么个办法,盯着两个冰蒲团子,又急、又气,又诧异、又眼红,喘息声更加急促了。
小狐狸一壁想,幸亏黑熊精体庞尿多,够化成两个蒲团;经铁屋子里的热气一蒸,臊膻味也没了。一壁喊贝锦宜:“你快过来。”
贝锦宜一喜,手脚并用爬起来,手里擦着汗脚下三两步跑了过来,急急坐到另一个冰蒲团上,双腿并拢,抱在胸前。清秀、爽惬地透出一大口气。梁丘松也不看她,嘲讽地哼了一声。
贝锦宜哀哀垂首,眸子触及腕子上的一只柳枝编的、十分精巧的镯子,她素白的纤纤左手,抚了一会儿柳镯,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梁丘松的侧颊,痴声道:“梁丘公子,能再与你共处一室这么一小会儿,锦宜已经很满足了。你既然对我无意,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音落,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向跌落的匕首。
梁丘松极度反感,压根儿不理她。
小狐狸一直注意着贝锦宜,这当儿,她眼前一亮,突然明白过来,贝锦宜到底哪儿不对劲儿了。虽然她嘴里说着痴慕梁丘松,可大部分时候,都低垂着头,似乎并没有多么热烈的依恋之态。她每一次主动抬眸看他,都是受了外在的刺激。
第一次,是在第三进院子里,她听到正与黑熊精相斗的薛志,传出凄厉惨叫的时候。第二次,是他们三个在斗妖坑中,听到坑外贝彥川说薛志伤势惨重的时候。第三次,就是方才抚弄柳镯子之时。
两次都与薛志有直接关系,莫非……。
贝锦宜捡起匕首,举起,就要当胸刺下。电光石火之间,小狐狸来不及多想,施了个密语传音的妖术,姑且放胆一试。铁屋子里面立刻回荡起那薛志的声音:“小姐,我伤得太重,快不行了。……”薛志那声惨叫,已经够她仿出他的声音了。
一遍又一遍。忽远忽近,时左时右。
贝锦宜呆住了,手里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到地面铁板上。她循着那熟悉的声音,左右顾盼,不可抑制地哭泣:“阿志!阿志!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爹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他为什么出尔反尔?他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你?阿志!你说话啊,阿志!我再去痴缠梁丘公子,我再去!……”
小狐狸心想:果然另有隐情!
梁丘松错愕,脸色一黑,眉心皱得紧紧的。
小狐狸妖法低微,到第四遍时,男子的声音渐渐变弱,有恢复成她本来声音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