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却掣棒怒喝:‘你这业畜,竟敢假借佛名作乱,找打!’”
那身穿虎皮裙的猴头抡起金箍棒,便朝座上如来打去。不料,忽有金铙当空而下,将猴头整个罩入铙中。师徒三人还未有动作,就被诸佛团团围住给捆了。
“原来如来佛祖是妖怪假扮的!”
只见坐上如来现出妖身,双手叉腰,得意大笑,唐僧师徒面露惊恐,惶惶不安。
“咚——”鼓声响起,画面定格于此。
戏台之下喝彩不断,掌声雷动。
身穿半旧青灰棉褂的少女自帘后探出头,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欲知后事如何,且待明日揭晓。”
“小夏表演得真好!”
“木偶也做得好。”
台下夸赞声不停,鹿九夏嘴角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冬日的槐露村惨淡灰败,四周毫无半分生机,但少女鲜活的面容却为这萧瑟寒冬增了几分色彩。
村头孙二婶扯着嗓子冲少女喊道:“小夏,走,去家里吃饭!”
“改天吧,二婶!”鹿九夏抬头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笑眯眯向孙二婶摆摆手,“看这天,待会儿怕是要下雪,我前些日子做的几个新傀儡还在院里晾着,我得赶回去将它们收好。”
“那行,你快回去吧,等会儿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哎!”鹿九夏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将傀儡木偶收到戏台旁的房间里,将它们归置好后,便锁了木门。
戏台下零星剩几个村民,鹿九夏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随后背起柳木箱,踏着凛冽寒风往家里赶。
乌云沉沉,蔽天遮地。猛烈北风席卷长空,发出凄厉的怒号,令人毛骨悚然。
鹿九夏心头一紧,回头望了一眼。
远方村口的大榕树,在狂风的侵袭中弯了腰。它头顶的苍穹也似乎支撑不住,风将天撕出一道口子,一条浅淡白线横亘东西,隐隐有亮光从中透出。
鹿九夏皱起眉,加快脚步朝村尾行去。
暮色悄悄降临,棉絮般的雪花纷扬扑下,在鹿九夏帽顶覆了一层绒白。
槐露村村尾,伫立着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小院。
简陋的院门下挂了盏竹灯笼,被肆虐的北风吹得摇摇晃晃,“咯吱咯吱”直响。
鹿九夏携着风雪推开院门,直奔院里木架。
幸好雪刚开始下,木偶傀儡上只是落了几片雪花,她连忙将它们搬回室内。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室内难以视物,鹿九夏点上烛火,昏黄烛光撑开黑暗,洒下一小片亮光。在微弱的光线中,鹿九夏举起每个木偶细细端详,发现它们没什么损伤,她松了一口气。
情绪放松下来,鹿九夏肚里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她隔着旧棉褂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长叹一声。
外头风大,鹿九夏小心翼翼将蜡烛拢在怀里,用棉褂挡着风,快步走到厨房。
方寸大的厨房,推开门便一览无余。
鹿九夏望见屋子角落所剩无几的柴火,再次叹了口气。冬季柴火难打,她不想浪费这仅剩的一点柴,便打开笼屉,取出一块硬如石子的饼,坐在小木凳上慢慢啃了起来。
寒风从窗户缝灌进室内,鹿九夏打着哆嗦,艰难地咀嚼口中石饼。
好想念暖气啊。
鹿九夏抱着双腿,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眸中露出怀念之色。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了。
在原本的世界里,她是一名木偶制作师。她爷爷就是靠这门手艺谋生的,她自幼耳濡目染,也喜欢上了木偶制作。爷爷乐见孙女传承木偶制作技艺,便将自己的技术都教给了她。
学了二十多年,她制作木偶的技术炉火纯青。由她出手的木偶都有独特的风格,表情细腻,栩栩如生,再通过木偶戏表演者的精彩演绎,整个木偶仿佛活了过来,因此很多木偶戏艺人都来找她制作傀儡木偶。
可就在她事业如日中天之时,死神降临了。
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生命。
再次睁开眼睛,却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婴儿。
暗影憧憧,阴气森森,她被扔在荒野之中。羸弱的婴孩独自在荒野待了一天,又冷又饿,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没想到被槐露村人相救。
她活了下来。
槐露村村民看她可怜,经常接济她,她自幼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鹿九夏没什么可报答村民的,唯一所长就是木偶。
虽然她本职工作只是木偶制作师,但她好歹看了那么多年木偶戏,对木偶构造也熟,知道该如何利用木偶来表演,于是就将那些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改编成木偶戏,每天给村民表演。
整日看着戏台下村民淳朴的笑容,鹿九夏也心生欢喜。
如今,这里才是她的家,现代世界只不过是一场再也无法触碰到的遥远的梦。
哎,多思无益。
鹿九夏收回思绪,把吃剩的半个饼放回笼屉,搓了搓冻僵的手,准备回屋睡觉。
朔风呼啸着从树梢掠过,簌簌琼粉跌入雪堆中,和着满地银白,窥视陷入沉寂的村庄。
“嘭——”院门处的灯笼忽然掉了下来。
“汪!汪汪!!”
灯笼落地的瞬间,整个村庄倏地醒了过来,此起彼伏的犬吠顿时响彻寒夜。它们咆哮着,嚎叫着,怒吼着,仿佛看到什么极为可怖之物,要将人唤醒。
鹿九夏停下脚步,正欲推门的右手悬在空中,死死盯着嵌在黑暗中的卧室。
屋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