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暖光。
鹿九夏奢侈地点了两根蜡烛。她本想将那木月挂墙上照明，可木月离了暗室就不再发光，只得燃烛。
康远将线香、符纸等物一一摆在桌上，霍云舒持笔书写表文。
北陆站在木架前，盯着上面摆放的木偶。
“北陆，帮我把这些傀儡拿到戏台上吧，我想给他们演最后一出戏。”鹿九夏走到北陆身旁，轻声说道。
一人一偶将傀儡们拿出房间，布好置景，台下掌声雷动。
“上回我们说到，雷音寺内如来乃妖怪假扮，孙悟空被困金铙，师徒四人大难临头……”
风雪千山，玉絮漫卷。檐下灯笼透出一点红光，随着长风摇晃，灯火忽明忽暗。
台上少女的面容亦时隐时现。
北陆倚着台柱，浅灰双眸停驻在少女身上，定定望着她。
少女呆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常年不见天日，皮肤极其苍白，几乎同雪地是一个颜色，脸上没有半分血气。身子也瘦弱得可怜，黑袍裹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
然而，少女却并没有给人留下羸弱的印象。
她牵引着手下傀儡，脸上表情时而惊惧不已，时而欣然得意，那灵动的双眸、鲜活的笑容，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令人移不开眼。
这……就是人吗？
北陆视线转到表演中的傀儡身上，它们身上并无丝线控制，但仍随着少女动作而做出相应的表现，宛如活物。
北陆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他又是由谁来控制的？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出现了几分困惑。
“啪啪啪！”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他的疑惑，他抬起头，看见少女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小雷音寺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鹿九夏望着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忍住心头酸涩，弯起唇瓣，露出灿烂笑容，“日后你们可再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傀儡戏啦。”
“鹿鹿姐姐，大圣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他们啊，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达灵山，取得真经，修成正果，孙悟空被封为了斗战胜佛。”
“我转世投胎后也要去学法术，像大圣一样降妖除魔！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菩提祖师。”
台下一阵哄笑。
“好，我相信我们果果也能成为大圣那样的大英雄。”鹿九夏笑眯眯道。
“鹿姑娘。”霍云舒掀开帘子，看了台下一眼。
“法事要开始了吧。”姚四叔起身，掌中浮起一团黑雾，手臂一挥，黑雾飘至鹿九夏处。
黑雾中裹着一物，鹿九夏摊开双手，那物落入她掌中。
是一支毛笔。
毛笔笔管以竹制成，未作任何雕饰，仅在顶端缀一碧石，简洁无华。笔锋尖锐，隐隐有金光在上流动。
“这是我在此处发现的，观它似非凡品，或许对你有用。”
鹿九夏鼻头一酸，终是落下泪来。她俯身跪地，向台下叩拜，泣道：“诸位叔伯婶婶的大恩大德，鹿九夏没齿难忘，来世愿结草衔环以报。”
“快起来，孩子。其实你也给了我们新的生活，因为有你，我们才重新安定了下来。我们不求报答，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四叔说得对，小夏快起来吧！”
霍云舒站在一旁，看着一行鬼和鹿九夏做完最后的道别后，轻叹一声，返回室内。
不多时，从里面传来念诵经文的声音。
俄顷，金光落下，台下众鬼笑着冲鹿九夏挥挥手，消失在金光里。
鬼影散去的那一瞬间，风雪顿止，天空放晴，村落化为旷野，月光重洒人间。
鹿九夏凝望着众鬼消失的地方，心中怅然。
“鹿姑娘，我跟康远要去玄泽城，你可愿与我们同去？”霍云舒轻柔的声音拂过鹿九夏耳畔。
鹿九夏回过身，开口：“我……”
忽然，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鹿九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