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SUV却停在了市一医的住院部门口。
温衔青的心猛然一颤。
但宋汀晚一路都没再与她搭话,两人沉默着上了电梯,到了楼层时,护士台的值班护士却熟稔地同宋汀晚打了声招呼。
“宋小姐,”护士道,“3床病人已经输完营养液了。”
“辛苦了。”宋汀晚点了点头,又看了温衔青一眼,道,“那我们先去看看。”
病房的暖气“呼呼”运作着,床上那少年的容貌,除却苍白了些,与小将军并没有半分差别。
那是温衔青曾在夜里用指尖描摹了千遍万遍的五官,她不会错认。
“如你所见,”宋汀晚轻声道,“他就是你认识的楚淮序,或者说,你认识的楚淮序,是前世的他。”
温衔青握上少年被下冰冷的手,垂眼问:“前世?可那分明是一本书里的世界……”
“衔青,你还不明白么,钦天监长女是你,那个任人欺,任人辱的人也是你,”宋汀晚说,“她就是你的前世,千真万确。”
“……”
所以青梅竹马不假,共看江南塞北的誓言亦不假,兜兜转转,他们变了,却又似从未变过。
宋汀晚见她愣住,也只兀自道:“当年淮序在你死后,便同换了一人似的,温家人和陆千霖,他一个都未放过。”
生杀予夺,最终他成了皇座上至高无上的那人,却离年少一梦中“手持长枪,镇守山河”的将军越来越远。
前世的宋汀晚曾这样问他:“若是衔青还在,定也不愿看见你这副模样,淮序,收手吧,眼下还来得及。”
楚淮序抹了把面上沾染的血痕,他此刻已如人间的修罗,闻言也只是冷声一笑:“收手?”
“我要杀的,都是应杀之人,哪怕手上沾满鲜血,亦没有什么可悔的。”
宋汀晚轻叹口气,背过声去,道:“只怕你的无悔,会酿就来世的报应。”
“像我这般杀戮满身的人,大抵死后入不了轮回,”楚淮序却低低一笑,满不在乎地拭去剑上的血色,“但若当真有来世,我想她能选择我。”
*
病房中一时只剩下寂静,宋汀晚交叉着十指,沉默了片刻后道:“衔青,你得回去,酆都大帝同意给淮序转世,但条件是让他心存的邪念退去,洗净杀戮的痕迹,否则,便只能一直躺在这里。”
温衔青颈后的莲花胎记,看到“小说”穿越的安排,也是天意使然。
温衔青看向楚淮序,他的长睫,他高挺的鼻梁,和他苍白却总在面对自己时微弯的唇。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将军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此时,也该轮到她付出了。
“告诉我,”温衔青坚定道,“我该怎么做。”
宋汀晚道:“想要净化他的邪性,首先要去激发,按照你先前经历的进度,楚淮序应当并没有黑化。”
温衔青微微点了点头,她选择了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从一开始,便与陆千霖和离,也直接导致了结局的不同。
“那么,回去后要做什么,想必你心里已有了定夺。”
温衔青蹙了蹙眉:“可这样对淮序……”
她这话凭心脱口而出,还未说完便被宋汀晚打断:“你知道怎样做是对他好,怎样不是。”
温衔青无力倒向椅背,半晌问了句:“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
“不只是我,淮序也是。”宋汀晚阖上双眼,勾起的唇角却诉尽无奈,“我们这些人,执念太深,饮不下孟婆汤,也渡不过奈何桥。”
“去吧,他等你很久了。”
*
温衔青到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没有问宋汀晚该如何回去。
窗帘合上后的客厅再照不进一丝的光亮,她掏出手机,看着微微发光的屏幕,正欲拨出刚添加的电话号码,颈后的莲印处又是微微一热。
紧接着,又是剧烈的疼痛,一如她落水那时。
有穿着佛袍的高僧在眼前浮现,他捻着佛珠,一边向远处的青山走去,一边高声念着那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