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西郊的一处山顶,一座褪色的古庙立于其间。
古庙隐于一片银杏林中,通体都是木质。庙心呈六边形塔状,叠有三层。底层两人多高,往上两层稍矮,庙顶的六角高高翘起,蛟龙状的脊兽盘于其上。
都城的人们拜神礼佛,都喜欢去南郊山中的大庙,朝廷连年资助,庙堂装饰气派,香火旺了,上山的路也更好走些。
而城西的古庙山势陡峭,多年未经修缮,人迹罕至,也就保存了最古朴的外观,是江知野喜欢的样子。
儿时,江肃白常常带着女儿爬山、涉水、入乡野,告诉她山川磅礴,闺房之方寸无以抵达。而见过了天地之辽阔,才能无憾的选择自己的归处。
山风袭来,江知野的眼圈红了红。
古庙中再无旁人,她重新观察四周,静静思索一番后,找到顶端一处榫卯连接处,打定主意在此安置包裹。
倏时,一支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
一小队人马身着铠甲背负弓箭,将江知野逼入一角。看装扮,似与昨日追兵又不相同。
“把图交出来,可以活命!”为首一人低声道。
“图?什么图?”莫非这包袱里是一幅画?
江知野一边思索,一边观察四周。
除了右手边的一扇小窗,几乎没有其他可以脱身的空隙。窗外,是一处断崖。
“若不交出,无论死活!”为首的人对其他人一字一顿道。
众人拉起弓箭缓步逼近。
江知野深吸起一口起,想起断崖周围的重重藤蔓,心中笃定。
若山川有情,必不会让我葬身于此。
倘若天地无情,我也不愿负父亲所托苟活一命,定让怀中之物不见于第三人!
思毕,纵身一跃跌入断崖之下。
***
翌日清晨,被软禁在临华殿的江肃白眉目低垂,心像是被什么拧紧一般,抵抗着对女儿的担忧。
眼下虽迷雾重重,但他隐隐觉得,若不是当日巡视胶东时,在船上打开了自己亲手绘制的大庭矿脉图,可能江家便不会遭此劫难。
他深深懊悔于将如此危险之物交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又深知为时已晚。
在被软禁的这几日,江肃白反复思忖当日在船上的情景……
身为工部尚书,江肃白每年都要安排各地矿山的巡查。
近几年到胶东巡视,总被各种事情耽搁。不是长公主趁节庆开宴群臣,便是胶东王妃难产无法接应巡检,只得派当地官员代为至都城呈奏。
还有一年眼看就要启程,可小知野忽然全身红疹高烧不退,江肃白思虑再三便临时委派了工部侍郎前往。
数月前总算能够成行。虽程序和册薄并无任何不妥,但矿山周围却令他感到了说不清的不适。
于是在胶东王齐铉的海上夜宴之后,江肃白回到自己的船厢,拿出亲手绘制的大庭矿脉图,与呈报上来的文书反复比对。
羊皮卷缓缓展开,微缩的山峦的脉络呈现其上,山脉中间标记着许多小小的三角形,都是江肃白亲自走过的地方。
上面不仅包含了已经开采的矿山,还有这些年探查到的潜在矿脉。江肃白提笔,在胶东矿的标记处画上了一个淡淡的标记。
笔落之时,船厢之上兀然传来木料挤压出的吱呀声。
江肃白猛然抬首,大喝一声, “什么人!” 一阵悉窣声擦过。
船厢外侍卫涌入,黑影掠过窗舷,跃入水中消失在黑夜里。江肃白迅速收起矿脉图紧握在手中,心中升起隐隐的不安。
此图关系整个大庭,圣上尚未得见,又是草图尚需多方勘验,期间绝不可落于他人手中。
事后齐铉倍表歉意,言通商之后海上贸易繁盛,因此盗窃频发。
后迅速捉拿了一批盗贼,处以重罪。
至此,齐铉是有了交待,而江肃白虽未能放下心来,却也不便再多追问。
到底是什么人要监视自己,又有什么人能够行走于胶东王夜宴又能安全脱身?而眼下,胶东矿万斤生铁不翼而飞又是何人作为?
枯坐在临华殿中的江肃白此刻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殿外的脚步声打断思绪。
“江尚书,陛下有请。”皇帝的贴身侍者李盛推门禀报道。随后又轻声道了句,“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
江素白拱手回了个礼,随他一同前往正殿。
大殿内,殷红的布幔挂在四周雕刻精细的木梁上,两侧是淡金色半透明的的仙鹤丝绣屏峰。
萧正端坐于王座之上。身后是几人高的纯金龙壁。
“臣江肃白,参见陛下。”江肃白行礼道。
“平身。”萧正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继而又沉声问道,
“江爱卿,今日已是第五日。寡人未见任何新的奏报。你,可有解释?”
江肃白刚要开口,李盛疾步走上台阶在萧正耳边禀传道,“皇上,祝大人求见。”
萧正不动声色道,“传。”
随着通传声,祝严一身官府稳步踏入殿内。
“臣祝严,参见陛下。”
“平身。” 萧正挥手示意, “祝爱卿今日可是有要事要奏?”
“回禀陛下,”祝严沉声缓缓道,
“自胶东生铁遗失,臣奉命盘点全国冶铁册薄,发现胶东邻地泽北和西郑两地亦有亏空!”话至此处,龙椅之上的萧正眉头轻轻一颤,江肃白亦面露惊色。
祝严微微顿了顿, “生铁遗失事关系重大,又涉及各地各司,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