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由也觉得五条悟生病了,而且病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不然为什么找她要药呢?
她又不是医生。
但是她很聪明,没有立即反驳他。
依她目前对五条悟的了解,反驳了的话一定会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比方说尖酸刻薄的回怼什么的。
可是光线黯淡的亭子下,属于五条悟的那只掌心就那样明晃晃地摊在她眼前。
娑由抬眼,他漂亮的眼睛正透过墨镜盯着她。
低头,他修长的指尖似是催促地勾了勾,看似随意,却又不容拒绝。
眼下,淅淅沥沥的大雨被隔绝在亭子之外,方才的人早就走光了,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个,雨水落在冷硬的油柏路上汇成激流葬送进下水道里,马路上的汽车掀起水流呼啸而过,被雨幕朦胧成了一道幽灵似的影子。
而五条悟比幽灵还要安静。
没有多余的解释,他的到来与态度好像都理所当然得不需要多说。
娑由也没有多问。
她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来横滨,也不去想他们相遇的巧合,只是在半晌后,才空出了一只手,迟疑地将其递了上去。
宽大而温热的掌心,在她的指尖搭上的那一瞬抖了两下。
娑由感觉到他的指尖动了动,好像在挠她的掌心,随即屈了起来,像一张慢慢收起的网,想要将她送上来的手尽数笼住。
但是,赶在那之前,娑由的指尖就像在钢琴键上跳舞一样,雀跃地沿着五条悟的掌纹向上爬,既而伸进了他外套的袖口,最终搭在了他的脉上。
“唔,你的心跳确实有些快哦。”
娑由弯着眉梢,指尖在他鼓动的青脉上点了点,笑道:“体温也有点高。”
这么说着,娑由抬起眼睛去看他。
阴翳之下,白发少年的表情明灭不定,娑由看见他的嘴角处在一个冷硬又乖巧的弧度上。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少年的手在轻微地发颤,娑由一愣,不禁问他:“你很冷吗?”
夏天的雨总是清爽又微凉。
当落在人身上时,便会激起一阵机灵或颤栗。
时间尚早的清晨,五条悟套着白T和宽大的薄外套,朽叶与水泥的气息夹杂在夏季肆意的风中,像玩躲猫猫一样灌进了他的衣服里。
由此,少年的衣角轻扬,袖笼微鼓。
其中,娑由的长裙和黑发也在飘扬。
她说:“最近有一家医院,你可以过去哦。”
语毕,娑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五条悟,其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子一样:知道怎么走吗?知道怎么挂号吗?”
都说生病的人智商会降低,要不然好好的东京不呆,干嘛大雨天不带伞跑来横滨找她讨药呢?
好在五条悟好像还没退化到那种程度。
因为他刺过来的目光好像在无声地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可是,娑由刚这样想,下一秒,与他的神态不符的却是他出口的言语:“不——知——道——诶——”
刻意拉长的语调,懒洋洋又干巴巴的,要都假有多假。
对此,五条悟自己都翻了个白眼,他好像被自己的调调给恶心到了,就差吐个舌头将其虚伪的做作都呕出来一样。
可是,他不改。
像是要将这种心血来潮的操作贯彻到底,五条悟反过来握住了她搭在脉上的手,说:“你要负责医好我。”
唔,她收回刚才的话。
娑由想。
生病的五条悟不但智商下降了,而且开始随手逮人并无理取闹了。
她不禁抬起头看眼前的那个高个子。
而五条悟则是看见她细密的眼睫上有晶莹的水珠在闪烁。
那是他赋予的东西。
她眨了眨眼睫,漆黑的瞳孔里因此落入了流转的光华。
娑由用一种天真又无辜的声音笑着感慨道:“能打倒你的病毒真强大呢。”
闻言,五条悟不知为何就觉得有点火大,娑由看见他骤然阴冷下来的表情写满了不快:“你是在挑衅嘲笑我吗?”
对此,娑由困惑地眨了眨眼。
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这并没有让五条悟的表情有所好转。
在她看来,五条悟的火气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可她不想受这样的迁怒。
娑由近乎委屈,直言道:“又不是我害你生病的,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
这一刻,五条悟哑了声。
与此同时,娑由觉得他好像更火大了。
白发少年抽了抽眼角,烦闷与暴躁好像须臾间在他那副身躯里肆意地轰炸开来,以致于他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并用手将那袭柔软的头发揉乱了。
娑由感觉到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在收紧,他烦躁得甚至下一秒就可能跳脚,同时,他翕动的侧脸好似在咬牙切齿,想就着她的脖颈将她狠狠撕裂咬碎一样。
她敏锐地觉得五条悟有些不对劲。
而她向来不喜欢这样不稳定又明晦不清的情况,于是她冷下表情,想将手抽回来。
可是五条悟却说:“别动。”
这么说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滤去了所有动静,他方才的躁动好像全都结了层冰,沉下了深海。
可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属于他的骄傲与冷倨被这个夏天蚕蚀,转而凝成了盛大的火星,在他冷蓝色调的瞳孔中迸溅开来:“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