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万丈雷劫落下,大约是疼的,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人傻傻地牺牲自己来延续她的生命了。
“那师父要陨落前,一定要先告诉我。”
“为何?”
“我想陪师父一起死。”
“不可。你付出多少努力才有的今天,只要勤加修炼,再活上千百年不是问题,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
“可是没了师父,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衣袅不解:“你来人间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但因为是和师父同游,我才会开心。”
衣袅的表情在这一刻超乎寻常的平静,那是一种见惯了人世更迭的冷漠:
“没有谁是不可代替。我也一样。”
“不,”柳峥深吸一口气,看向衣袅的侧脸,眸光沉沉:
“师父对我而言,就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阿峥,我是陪你走了最开始的一段路,但你看这世上——”
衣袅的目光始终望向山下那个小镇,眼中涌动的是神明的悲悯:
“有人阖家团圆,有人踽踽独行,有人平步青云,有人深陷泥沼。你存在的意义,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生。你可以走近人烟,去体会常人眼中平淡的幸福;你可以成为独行者,身无牵挂自在如风;你可以努力修炼,成就一身强大本领;你可以乐于助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活着,本就有无限可能、可以创造无限价值,无论是谁、无论对你多重要,都比不上你自己的生命。”
柳峥垂下了眼睫。
但衣袅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
空气中一瞬间只余山间的虫鸣。
“师父,”柳峥突然开口:“那么有没有可能,您能在天劫之下求得一线生机呢?”
衣袅摇了摇头:“自古以来,极少。”
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所以现在说这些,也是为了让柳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时候不早了,烟花也放完了,我们回去吧。”
柳峥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师父先回去吧,徒儿想一个人静一静。”
衣袅没有多问,先行离开了。
柳峥在原地枯坐到大半夜,身上的悲伤几乎要化为实质。
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师父会彻底离开他,他便觉得心脏绞痛难忍,像被硬生生剥离了一块。
一旁的千年古树酉栾看不下去了,它亦是见惯了沧海桑田:
“你师父说得对,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往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下去。再者,你师父不是还在吗?为何要提前为以后的事徒伤心神?”
“我自是会珍惜与师父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柳峥低低道:“但你不懂,如果以后没了师父,再有意义的生命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酉栾活的年岁其实比衣袅和柳峥加起来的还要多,看这一对师徒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此时见柳峥反驳它,不由得冷哼道:
“情情爱爱的事,能有多难懂?”
柳峥被它这句话吓得差点咬了舌头:“你……你怎么知道?”
他紧张地望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师父的意识覆盖,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小子一天到晚的情绪只为你师父牵动,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她,就连小动物靠近她你都要生气,我是老了,不是瞎了。”
柳峥摸了摸鼻子:“这么明显么?”
要不是酉栾没有人脸,此刻它必定要翻个白眼:“灵炅山上上下下只要生出了灵智,都看得出来你整天深思不属都是为了谁。也就你师父那个心里有人的才会感受不到……”
意识到说错了话,酉栾立马住了嘴。
柳峥却听到了,一瞬间,仿佛被定在原地一般失去了所有感知。
半晌,他攥紧了拳头,声音嘶哑道:“我师父……她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