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遣晨欢送来的药,清寒内服、外敷,加上春柔无微不至照顾,烧很快退了,右肩的伤也很快愈合,只是浑身的酸疼尚未退去,动动胳膊都觉得乏力。
任夫人知她遇险惊得不轻,隔三差五来探望,亲自下厨煮粥、煲汤,做点心,差人送过来,一连忙活了好些日子,清寒渐愈,她却累病了,这让清寒感受到慈母般温暖的关怀,心中过意不去,因禁足舜华斋,每日只能在内庭散步,也不能前去看她。
这一日,天朗气清,鸟语花香。
天南星听闻清寒的病好了,亲自过来教她习字。
他命人在舜华斋的小客堂设下三张长桌,铺了毛毡,摆上笔墨纸砚,清寒正疑惑为何多置一张桌,抬头就见孔家如在侍女彩衣彩秀的左右陪同下,先后跨步进来。
天南星对清寒一笑,道:“我让家如来的,你们一起习字,彼此做个伴。”
孔家如在齐王面前,总装得乖巧听话,低眉顺眼,私底下却对清寒横眉瞪眼。
清寒不理会,这种小孩子之间的较量,她没有兴趣,自顾自地坐下研墨。
天南星已经让她研了整整五天的墨,一笔也没教她要怎么写。
她右肩的伤仍隐约疼痛,只能用左手拿着墨条磨,连日下来心性不定,已然很不耐烦,做这等事比习武枯燥乏味。
清寒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一只蓝尾雀停在枝尖啄羽,手中握着墨条不自觉地发力,磨墨速度越来越快,打鸡蛋似地乱划着圈圈。
天南星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你是看不惯这砚台,还是跟手里的墨条有仇?”
清寒一愣,停下来,转头注视着他。
天南星慢条斯理道:“研磨的时候要匀力且急缓适中,要磨的不是墨,是你的心。心性浮躁,研出来的也是浮墨,浮墨写出来的字,自然好不到哪去。”他一边将纸张铺平,压了青玉镇纸在上,“今日先教几笔,免得你们觉得枯燥。”
孔家如见天南星说了清寒两句,暗自高兴,忍不住道:“王爷哥哥说得对!我爹也说过,磨墨磨心,讲究着呢!听说王爷哥哥不止书法一绝,棋艺也十分了得!”
天南星不置可否地笑笑:“家如喜欢下棋,择日可以切磋一盘。言归正传,除了习字,本王还托小弟教你们七弦,只是他近日身子不适,要再过些时日。”
瘟神教弹琴?清寒暗暗讶异,回想起修竹居的琴声,原来那夜不是天南星抚琴,而是瘟神?他的性子如此跋扈,喜好倒是宽泛,令人难以想象他能安静坐在七弦琴前……
清寒听晨欢提过一句,墨竹近来心悸不适,故闭门不出,想详细地问问,晨欢笑嘻嘻地不肯答,一连数日也不知他情况如何……她竟有些许的担忧。
天南星忽道:“玉漪会传授二位刺绣之法,你们要用心学,才能有所收获。”
“什么?”清寒一惊,“除了习字,学琴,还要刺绣?”
天南星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啊,阿娇要多花点心思。”
清寒磨着墨皱着眉,针针线线的女红最麻烦,心中嘀咕,好端端为什么要做刺绣?
孔家如倒是高兴,向天南星保证自己会用心: “家如一定不辜负王爷哥哥的期望!”
天南星笑了一笑,点头的姿态甚是优雅,然后提笔饱蘸浓墨,在纸上书写不同的字体,向二人解释字体之间的区别:“家如,你写个字来看看。”
孔家如从小就练过,字体非常清秀,只是结构把握不到位。
天南星耐心指点,哪里该提、哪里该收、要她仔细观察字形。
清寒跟着夜决明学过写字,但是根本没时间练习如何将字写得工整漂亮,只要能用能看懂就行,所以,字迹潦草,东斜西歪,全然不成个好模样。
天南星笑着摇头,让她从基础练起:“字如其人,阿娇,你不是喜欢绘画吗?怎么你的字……”
清寒暗惊,孟玉娇是绘画的高手?她怕露出破绽,忙道:“都是传闻,我不喜欢画,也不喜欢写字。到底是谁创的笔,一撮毛拧在手里不听使唤,一点也不好用!”
天南星忍俊不禁:“等你写多了,这竹管上的羊毛自然就乖顺听话了。”他逆锋起笔,转笔下行,中锋右行,至尽处提笔右下顿后,向左上完美地收笔,随即让开一步,“你来试试?”
清寒从天南星的手中接过笔,羞涩地写起来。
他静默旁观,忽伸手拢握住她的手,惊地她一时浑身僵硬,心中怦怦乱跳,耳尖沐着他暖暖的呼吸,脸侧不由激动红热起来。一字千金的男人在教她写字,那这张纸是不是也能卖个好价钱?至少五百金?五百银也行啊!
清寒盘算着等会他们都走了,赶紧将这些留有天南星字迹的纸,统统都收存起来。
孔家如见天南星手把手教清寒习字,醋意写满了整张小脸,插足进来,傲娇道:“王爷哥哥,也教教我啊!”
天南星松开清寒的手,笑意温和地答应孔家如。
待他写完例字,孔家如吹赞道:“王爷哥哥的字,法度严谨,笔力遒劲,难怪一字能值千金,什么时候我的字也能写得如此潇洒?”
天南星温雅地笑:“静下心多练练,家如也可以。”
满室寂静,纸墨飘香。
清寒和孔家如各安一桌习字。
天南星不时对二人加以指点。
这时,赵季礼进来,向天南星耳语几句,他便称有事要出去一下。
孔家如待天南星离开,凑过头来看清寒写的字,她再也忍不住佯装乖巧的世家小姐,指着清寒写的“一”字,捧腹大笑:“哈哈哈,这哪像个字?一条条扭成蚕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