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落停停又落。
莫悔阁里燃着暖炉,沉香的气息萦绕鼻尖。
清寒立在窗边观雪,莫掌柜来到她身后,笑道:“清寒姑娘,久违了。”
清寒转过身,向莫掌柜行礼:“莫掌柜什么时候到帝京的呢?”
莫掌柜道:“三天前到的。”站在清寒身旁,望着漫天飞雪感慨道,“今冬的雪下得真大,二十多年不曾见过了,沿途所见房舍全被压垮,难民流离失所,唉,冻死饿死的人不在少数啊!”
清寒点头道:“我随墨竹赴帝京的路上也看见雪灾的情形,这里的米价也跟着飞涨,别的地方想吃一口饭更不容易,金溯怎么样?”
莫掌柜道:“我离开时,听说齐王未遵朝廷之旨执意开仓放粮,就连贡米也取出来救济灾民,此举得到邻近城县官员的拥戴,纷纷效仿,安顿灾民,缓解了他们大批涌入金溯,只是这样一来又得罪朝中的反对党,齐王的地位岌岌可危!”
清寒道:“吉人自有天佑,至少他竭尽所能,莫掌柜,我前来是有事想请您帮忙!”
莫掌柜道:“姑娘请说。”
清寒取出房契递过去,莫掌柜双手接过,惊讶道:“这是御赐的宅邸?”
“正是!我想当了这宅子折成金票!是不是让您为难了?”
“照理说,御赐之物不得卖,罪同藐视君上,可是依东原律法,没说过不能典当,几经转手换换名头也行,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能当就行,我要的不多,宅内所有物品一起出售,请您给估个价。”
莫掌柜点点头,唤来了伙计,取出一个红木算盘,噼里啪啦地清算,将所得数额给清寒过目。
清寒也不细看,便点头答应,干脆利落地签字画押按了手印。
莫掌柜递给清寒一叠金票:“姑娘收好。”
清寒取了三分之一,余下三分之二推了回去:“我早就听说莫掌柜是大善人,莫悔阁赚来的钱财,常用来救济安分守己的贫民,这些算作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您代为安置,今冬雪灾这些钱恐怕也是杯水车薪,能活一个是一个,不能想太多了。”
莫掌柜笑道:“清寒姑娘的心意,莫某义不容辞,所捐善款向来记录在册,每一条都清清楚楚,要不要过目?”
“我信得过您,无需再看了,信不过,又怎么会托付您呢?我还想麻烦您一件事。”
“愿为姑娘效劳。”
“莫掌柜认识任少云吗?”
“姑娘说的是任家的小少爷?他偶尔会上得意楼来,认倒是认得,不过并不相熟。”
清寒惆怅道:“我有一位好姊妹春柔如今尚是奴籍,眼下流落帝京,我已书信了少云托他为春柔赎身,寻一处安全的地方栖身,此事本想托给晨欢,但他近日不得闲暇,只好求莫掌柜了,莫悔阁经常运送货物,我想有镖师护送她一路能安全些?”
莫掌柜微微一笑,眼角细纹聚成鱼尾:“这两日正好有一批货要送往金溯。”
清寒欣然道:“那就麻烦您了!”
莫掌柜笑着颔首:“你太客气了。”
清寒道:“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莫掌柜亲自送清寒到门口:“雪天路滑,清寒姑娘慢走。”
清寒辞别莫掌柜,戴上风帽,打开纸伞,穿街走巷来到客栈。
春柔正愁眉苦脸地在房内徘徊,一见是清寒来了,高兴地迎上去:“你总算来了!”
清寒愧疚道:“抱歉,这两日有些忙。”
春柔摇头道:“我没事,不过空空大哥和孟小姐两日未归。”
清寒惊诧:“什么,这两日他们只留你一人在此?”
春柔抓着清寒的胳膊问:“我很担心,他们不会出事吧?”
清寒道:“他们都有拳脚功夫傍身,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倒是你更让我担心!”取出金票道,“拿着,去莫悔阁找莫长老,我拜托了他安排人送你出城。”
春柔看着厚厚一叠金票,讶道:“这么多钱?清寒你哪来这么多钱?”
清寒将金票塞在春柔的手中:“你别管那么多,不是偷来抢来的,我给了你,你就拿着,这些钱半数给你赎身,余的你留着慢慢花!前阵子我书信了少云,他会在金溯接应你,帮你脱离奴籍,给个妥善的安置。”
春柔问:“你要我出城,那你呢?”
清寒道:“我还要留在帝京。”
春柔伤感:“你不是说以后都在一起?”
清寒笑道:“给你机会跟少云在一起不是更好吗?我以后也要嫁人的,留下你一个多孤单啊!”
春柔笑道:“也是,你打定了主意嫁给小爷,是不是?”
清寒心中酸涩:“我??”
春柔破涕为笑:“好啦,我什么都听你的!”春柔去柜子里取来一个食盒,“我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可惜这里的食材不齐,口味跟在金溯的不一样。”
清寒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口,百感交集,对春柔一笑:“好吃,我要多吃些,万一以后吃不到了??”
春柔道:“胡说什么呢!你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我到金溯再学一些新鲜的做法,等你回来吃!”
清寒没有应答,缓缓地咀嚼着,想将甜甜的滋味,深深刻入五脏六腑。
用过茶点,清寒给春柔留了莫悔阁的地址,便离开客栈去市集购买食材。
雪灾让一切物资的运送变得困难,商人趁机哄抬货价。
帝京的百姓日子也不好过,成日里怨天尤人。
清寒也不还价,买了菜,付掉钱,拿了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