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正殿,太后和群臣舌战一番后,依旧没得出个结论,正喝着六安茶缓解口干舌燥,又静心思之。
昭月郡主姗姗而来,和碧珠一同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将昭月接到身边养着后,一开始她动不动就恭敬跪下,时日一久,两人关系熟络,太后又多次提醒昭月不必行大礼,后来她便几乎没跪拜过。
这回昭月突然跪下,太后很是不解,忙问:“月儿,怎么了?”
昭月抬眸瞧着太后,不疾不徐道:“太后,臣女有一事禀告,事关皇帝龙体,怕有错处,请太后定夺。”她的眸光总是亮晶晶的,清澈又坚定,让人不由得相信她。
“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不用动不动就跪。”太后让身边的宫女芳意扶昭月起身。
昭月没有起身,鼓足勇气道:“臣女不忍见太后终日烦忧,斗胆献药。”
太后蹙起眉头,讶道:“献药?”
昭月微微颔首,接着道:“臣女幼时得过和皇上一样的病症,甚至比皇上症状还严重,差点就活不过来。幸遇一位云游和尚,给了臣女一纸药方,臣女才能活命。只是年久,那药方,臣女已经记不清,今儿个下午便在回忆配制,几经尝试,才熬得这么一碗药。臣女甚是后悔当年没有保存那药方,今儿个全凭记忆,怕不能完全复原当年汤药。”
太后惊得直起了身子,道:“还有这档子事。”
她招招手,碧珠将热气腾腾的汤药捧上前。太后闻了闻,只觉苦涩之中带着一点辛辣之味,思索良久方道:“哀家不懂药理,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瞧瞧,若无问题,便……给皇上服下。”
昭月立刻俯伏下去,脑袋贴着地面,诚惶诚恐道:“臣女冒死献药,并无十足把握,若……”
她不敢说下去,然而太后已然明白她想说的话,亲自扶昭月起身,安抚道:“你是怕这碗汤药无用,更怕加重皇帝病情。但事到如今,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哀家知道,你是没有私心的,明明置身事外才是最佳选择,趟这趟浑水也是忧心大周朝。你也说了你是担心哀家的身子,无论结果如何,哀家都替你担着。”
纵有太后承诺,昭月也不敢放心,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真怕一张口,心直接跳了出来。毕竟做出献药这个选择,风险极大,很有可能丧命。正如太后所言,整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踏进浑水里便是以身犯险。
她暗自祈祷佛祖保佑,跟随太后来到长生宫。
皇后、后宫妃嫔、诸位皇子公主、太医等人都在这里候着,里里外外全是人。
太后看向皇后,皱眉挑刺道:“皇上病着,需要静心养病,这么多人围在这,吵吵闹闹,皇帝如何养得好病?”
皇后面色一变,心中忐忑。
太后从普陀山回宫,后宫妃嫔都想凑到跟前献殷勤,但太后已经叮嘱过不必去万寿宫请安,这些妃嫔就都跑到长生宫侍疾。皇后也觉得有这么人守着,方显得对皇上的忠心,况且皇上随时命丧黄泉,后宫妃嫔皇子公主都来守着也是情理之中。
明明安安静静没有一丝杂音,偏还是被太后挑出毛病。
太后又看向二皇子楚江榆:“榆儿,你守着你父皇,自然是你的孝顺,但你如今监国,去前朝处理政事才是更大的孝顺。这儿留着皇后和柏儿便好,其余的人都回各自宫里去。”柏儿指的是刚满十六岁的六皇子楚陵柏。
既有太后吩咐,皇后连忙使眼色,让众妃嫔静默退下。
昭月一进来,便感受到二皇子楚江榆的灼热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太后身旁,完全忽视楚江榆的存在。直到楚江榆离开时,也未看他一眼,气得他牙痒痒。
长生宫剩下的人不多了,太后才让碧珠呈上汤药,让诸位太医一同查看,道:“这是哀家在普陀山修行时,偶得的药方。当时有个小尼姑得的病和皇帝相似,便是依照这药方治好的,你们瞧瞧,可否给皇帝服用?”
皇后敏觉,这里头疑点很多,太后既有这药方,为何不一早拿出来?
昭月捏着一把汗,见太医们都闻了闻汤药,还有人浅尝一口,判断汤药里的成分,严之又严,最后才统一意见,纷纷跪下道:“这碗药和太医院平日用药截然不同,微臣不敢妄言。”
药若是有用,那自然最好;但若是无用,谁也不敢承担这滔天责任。
太后恨其无用,道:“你就告诉哀家,这碗药就算没用,会不会加重皇上病情,令皇上身体不适?”
诸位太医一窝蜂跪下,吓得面如土色:“微臣不敢妄言。”
“来来回回就只会说这句话!”太后凤颜大怒,“你们别把这方子当成哀家给你们的,就当它是一碗普通的药,你们敢不敢给皇上喝?”
终于有太医站出来,冷汗涔涔道:“请太后恕罪。皇上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来历不明的药方怕是……怕是不妥。”
“不妥?”太后犹豫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虎狼之药可是会要人命的。
万一皇上喝这碗药喝出个好歹,大周朝便要陷入大动荡,被皇后母家赵家只手遮天,到时太后一个老婆子也无能为力。
昭月打量着太后的神色,知道太后委决不下。已经走到这一步,便绝对没有退步,她孤注一掷跪下道:“太后,臣女愿为皇上试药。”
其实她早就喝过,这会儿是要给太医们看,让太医同意用药。太医们同意,太后才会安心点头。
太后见昭月那股执拗劲,不由得想起一些陈年旧事,更仿佛看到宁王不服输的眸光。她咬咬牙,命人将那碗药分成两半,昭月喝了一半。
喝完后,昭月静静而立。若药有问题,服用之人便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