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如果有人问起你,你就说她住这边……我朋友夏夏,你见过啊,大一新生舞会给我做钢伴的那个。就三四天,别的您甭管哈。”
骆怀薇和家里报备完,放下手机。
她歪头,对上席夏糯软的脸颊,一改和家里人气场十足的腔调,下意识变得柔和。
“现在对外说辞就是你住在这儿,我上去拿个经纪人临时要的材料,再送你去我的公寓那边。”她拍了拍席夏的脑袋,“贺霆云知道你在这儿,既放心你的安全,也不会轻易找过来。”
骆怀薇和姜炎来往这段时间,对宛北贺家这位大少爷的传言也有所耳闻。前些年贺霆云和贺老爷子闹崩后,就再也没来过这边。
她看向席夏,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对别人的家事多嘴。
席夏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骆怀薇。
她没有问原因,对方似乎也默认她知道这么做的理由,什么都没有解释。
但其实席夏不知道。
她对贺霆云的了解,可能还没有骆怀薇和姜炎多。
如果是以前,她会刨根问底。
现在,她敢再触碰贺霆云的话题,越发问接近,越了解他,就让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这让她本能想要逃离——逃离贺霆云的好奇,也逃离他的掌控欲,用以牙还牙的沉默回击她对他的不满。
最后,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好。”席夏拿出手机,“这个也放你家吧。”
如果她带走手机,他看定位就知道她不在这里。
关机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聊天框。
贺霆云依旧没有回复,似乎是用无声的漠视回应着她的幼稚行径。
……那就一辈子不要理我吧。
“行,我有个淘汰的备用机先给你用。”骆怀薇接过手机,跳下车,“还有上次买的酒还剩两瓶,正好都给你带上。要一起上去吗?”
“不用,你时间紧。”
席夏摇头:“我想在楼下吹吹风。”
她想冷静一下。
大院里的开放式小花园,大冬天也有人聚在一起下象棋,每个人都很专注,没有人注意到踩在路沿石上边走边出神的席夏。
席夏走着走着,看见里面还有人组织了老年小合唱团,几个人站了两排,嘹亮地唱着怀旧的歌。声音过于铿锵,气势震天,不由自主地驱散了她的纷乱思绪。
她驻足听了一会儿,心头意动汹涌。
手下意识伸进了包里。
合唱声中,忽然有一道轻快的口琴声伴着主声部的旋律加入了进来,老人们诧异地循声望去,一个乖巧的女孩站在台阶下面,低垂着眼眸,认真应和着他们的歌声。
惊讶后,是更动听的副歌旋律。
所有人的热情在双音响起的瞬间被顶上了新的高峰,唱得也更加卖力。
这里的每一个人已是花甲古稀,没有多深的唱功技法,但每个字句都发自内心,每一个音符被他们唱出来,都无比自由。
她好像从歌声中听见了林江的期待。
音符像是藏着魔力着钥匙,开了一扇门,又闭上一扇门,有时能使生机凋敝,也能使死灰复燃。
曲谱是死物。
但唱歌的人永远鲜活,永远充满生命力。
风是冷的,但伴着高亢的歌声,有一股暖流在席夏指尖流淌,她闭上眼睛,努力憋回了眼眶中的晶莹。
一曲结束,两个奶奶围了上来,热情地看她。
“小丫头是哪家的呀?”
“嚯,谁家闺女藏得这么好呢!”
对不熟悉的陌生人,席夏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
很快,她意识到老人们也没有恶意,只好浅浅笑了笑,眼含歉意地说道:“我来做客,在等人,有点手痒。”
口琴还是她以前买着玩的,没拿出来。
“还会吹别的吗?”
“再来一首?”
“来闺女,看看这个谱子你会不会!”
大家热情似火,倒是让席夏有点招架不住。她和他们又和了三首歌,两手合在胸前,鞠了一躬:“抱歉打扰大爷爷奶奶们唱歌啦,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说完,一溜烟往骆怀薇的车上跑。
“这小姑娘,烟嗓又有点咱宛北姑娘的味道,听语调又像南方的。”
“笑得这么甜,一看就不是在这儿训大的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自家孙子连我唱歌大鼓都要翻白眼。”
“”老秦,你人脉最广,不认识?”
“嗐,第一次见。”
“我就说嘛,咱这儿要是出了这么标致的小美女,还能有人不认识?老秦肯定第一个嚷着跟人家孙子相亲。”
“还说呢,那边老贺连象棋都不下了。”
“……”
那边席夏跑得脸颊发红,骆怀薇靠在车上,把一塑料袋酒扔给她:“慢点,不知道得还以为你被人追杀了。”
席夏顺手拿出一罐,贴在脸颊上。
她喘着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骆怀薇:“恰恰相反。”
她是活过来了。
平稳呼吸后,席夏揉了揉眼睛,飞快地给江莱连发了两条消息。
[哥哥的歌,能改。]
[不用签新合同,不用花更多时间重写一首,我会改出最合适的洞庭醉,过年前就能录。]
这些年,是她执拗地守着“临江仙”这个名称,不发新歌,以为就能让哥哥的痕迹原封不动,永远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