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残月当空。
作为辖区内拥有全宛京娱乐场所最齐全的街道,派出所此时依旧人声鼎沸。
“贺——”
赵慎舟匆忙推开其中一间黑着灯的房门,声音戛然而止。
沙发上的男人闭目,双手交叠落在黑色西裤上,整个人好像融入了夜色,静谧而沉默。
月光如降至冰点的空气,覆了他一层薄霜。
“都说了没事,你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赵惊月刚结束一场酒吧斗殴协调,叉腰跟在后面,边打哈欠,边嫌弃:“你是他哥还是我哥啊?”
贺霆云这事根本不值得耗费警力。报案人意识到闹了乌龙想撤案,负责的民警核实清楚情况后,不予立案通知书很快就能出来。
贺家底蕴积威都在,不仅有专业律师跟进,舆情监控更是丝毫不会出问题。
唯一负面的影响就是,这可能会成为他们兄弟群里数十年内可以嘲笑贺霆云的事情。
赵慎舟往他后脑勺薅了一把:“人是从我俱乐部走的,你俩都不回消息,我不来怎么知道出什么事了?”
赵惊月说:“体谅体谅啊,我都忙成陀螺了,还是在楼下瞥见他家律师才知道这件事的,哪有空回你和姜炎的信息轰炸?”
“谁让你自己非要考到基层来,自己找的苦自己吃……哎,干什么!”
赵惊月掰开他哥的手,从肩膀下钻进来,径直走到里面,用力推了推贺霆云,“贺总醒醒,该回家了,顺便把我哥也带走啊。”
“别推了。”
贺霆云抬眸,泛着血丝的眼瞳里染了寒凉:“没睡,在开会。”
赵家兄弟二人果断噤声。
赵惊月吐了吐舌头,从角落的箱子里拿了泡面往外走。赵慎舟拉过旁边的椅子,跨步坐下。
会议已经收尾,贺霆云直起身,按住一侧耳机,低沉的英语回应着对面。
很快,结束退出。
“我好像听到了仁方生物。”赵慎舟耳朵很尖,“怎么,你和小鱼姐她们公司有竞争了?”
贺霆云气定神闲地摘了耳机。
他随意地问:“嫂子去仁方了?”
“对,去年被挖过去给席董当董秘,做股权事务。”赵慎舟摸了摸下巴,不再提工作,“说起来,我记得你老婆也姓席哦。”
贺霆云:“姓氏一样而已,她们又没有关系。”
“我知道啊,席董那是咱们宛京出了名的独身主义者。一个女人坚持到四五十岁未婚未孕,能把家业做大做强,除了佩服没有话说,”
赵慎舟拍拍他:“我的意思是,要不是咱和席家那边不熟,其实你完全可以考虑让席董认下你老婆当干女儿呀。你爸妈在意的不就是这个吗?”
贺霆云摇头:“不考虑。”
他之前不是没提过类似的想法。
——被拒绝得彻底。
清澈见底的眼眸瞬间冰冻三尺,隐约冒着几缕愤怒之火,几乎立刻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炸毛地看他。
“我从来就没有选择家人的权利,除了你。可是为什么有了你,我还仍然逃不开被迫拥有其他家人的命运?”
她整个人像刺猬,看他时竟有几分畏惧,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你和你家里人一样看不起我,嫌弃就直说,大不了——”
他吻住她,不让她说后半句话。
他不想听“大不了”后面的内容,也不会再尝试去打破“家人”在她心中特殊的地位。
“我的家事我心里有数。”贺霆云抬手示意赵慎舟不必再说下去,拎起外套,往外走。
正好赵惊月端着泡好的泡面推门进来。
辛辣温暖的味道迎面而来,瞬间充盈了满屋。
贺霆云蹙眉。
“知道你不喜欢垃圾食品。”赵惊月把面放在桌上,“看看时间,距离你上顿饭过去多久了?别让生病的小嫂子担心你,成吗?”
贺霆云想到什么,停下看手机。
席夏的雪山头像没有任何动静,连他那条都没有回复。只有助理转发了医院传来的诊断报告。
——低血糖,外加肠胃小毛病。
她总是这样,一个人就不会好好吃饭。
不回,估计还没醒。
就让她休息吧
贺霆云垂眼转身,目光无意间扫过赵惊月的脚上万年不变的黑红配色球鞋上,步伐一顿。
“这双鞋,林江是不是也买过同款?”
赵惊月低头在抽屉里翻找一次性筷子,愣了愣,抬起头:“呃,好像是。红色系列他最喜欢这款,你不也是吗……怎么突然提他?”
“没事,就是忽然想到,他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贺霆云接过筷子,泡面推到赵慎舟面前,抬步往外走。
是了。
她不喜欢红色,但是有人喜欢。
门被轻轻掩上。
办公室内重归寂静。
半晌,犯饿的赵慎舟才回过神,端起泡面,不明所以道:“你俩说谁呢?”
怎么感觉追着媳妇在外面跑了几年,自己和这群年龄差不大的孩子有了更深的代沟呢?
“谁?林江吗?是他原来的室友,毕业后也进了我们系统,新人的时候一起出过任务,后来调去哪里不太记得了。”
赵惊月囫囵吞咽着泡面:我是聚餐才知道他和贺哥姜炎认识,不过前些年就牺牲了。”
“这么巧呀?”赵慎舟不解,“不过他不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