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西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惊觉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她沿着泰晤士河一直走,熟悉的摆渡摊就在眼前。
旁边就是莎士比亚环球剧院。
伦敦风度翩翩的绅士都要到这走上一遭,不然绝不敢称自己是一位有经历的先生。
小乞丐们也喜欢聚集在这里,毕竟没有哪位大方的太太或小姐会不愿意给他们一点小钱,以突出自己仁慈的心地。
等宏伟的歌剧院里最后一场戏落下帷幕,捻着兰花色帕子的妇女和他们的丈夫就摇摇晃晃地出来,气氛正是从此时开始热闹。
摆渡人开始忙活起来,小乞丐和富人们也忙活起来,一时间鱼龙混杂。
艾西娅觉得很奇妙,这样的景象总能使她回忆起自己在福利院的日子。
在圣诞前一个夜晚,她会和几个皮相姣好的男孩女孩们结伴在路旁唱圣诞歌。
胸前还必须要挂块写着一些摇尾乞怜的话语的厚重木板,艾西娅觉得那无异于把自己脸面扔进泰晤士河里。
当然,她一向是最不安分的一个。
总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快要结束时才嬉皮笑脸地不知从哪窜出来,在别的孩子们哀怨的眼神下乖乖地回去福利院,然后若无其事地接受去了工作才有的奖励。
可是没人会告发她呀。
艾西娅:这就是个人魅力!(事实上是平时用廉价小糖块收买出来的“革命友情”)。
想到这,艾西娅感觉自己又快活了一些,现在她轻飘飘的,像是随时要化成这漫天飘舞的雪花之一。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她难道还不做些什么?看着路边的小乞丐们,她心里即刻有了想法。
那就再干一次老本行吧,虽然不太厚道。
但是谁在乎?
反正她不在乎。
艾西娅现在正蹲在剧院隔壁的一间餐厅里,准确来说,是餐厅的后厨里。
这间餐厅味道不怎样,怀特夫妇很久很久之前领她来过,也许大概有侏罗纪时期那么久远。
这里的法国菜煮的还不如福利院免费发的土豆泥,老鼠吃了都得往里啐口水。
十一点是他们休业的时间,艾西娅蹲得腿发麻才摸清出他们上菜的规律。
不枉她在这个旮沓跟个蘑菇似的蹲了半天。
由于临近打烊,所以上菜的频率低了些,最后一桌客人似乎还有一道点心没上,等这道点心上完他们大概率会提前收拾后厨。
综合上述,现在是偷糖的最佳时机!
至于为什么要偷那些廉价的方糖,一是这东西少了也不会有人追究,而是方糖的位置总是在底下的大橱柜里,四通八达的橱柜连接整个厨房,空间很大,刚好可以容下一只艾西娅。
艾西娅灵巧地窜进另一个橱柜里,正好是放这一大罐方糖的地方,她习惯性地想把上衣的口袋拉开。
然后发现自己穿的衣服上居然浑身上上下下一个口袋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艾西娅好想立马把自己扔进泰晤士河里。她向上帝发誓,她现在的怒火足以卷起泰晤士河的河水,然后全都灌进这个可恶的破厨房里!
她忍痛将自己的风衣脱了下来包了半罐糖之多(包少了她肉疼,这件风衣的价格实在算不上是个小数字)然后缩着身子在监控死角下溜了出来。
艾西娅·怀特,谁会不承认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谁能像她一样在极短的几眼就把别人的后厨大致方位记下来?
而且是连结构都记得清清楚楚!
艾西娅挺胸:这个世界难怪有时候那么烂,毕竟已经有了我这么完美的人,总得有些坏蛋维持一下平衡嘛。
她抱着糖,朝河岸上靠在一起看摆渡的小乞丐们吹了一声哨,连吆喝都不需要就把他们叫了过来。
“给你们的。”艾西娅扬了扬下巴,语气有点高傲,但她的心却极速地跳着。
“给我们?你看起来不像我们这样的人。”
“你是富人家的吧。”
他们迟疑地看着她。
富人家哪会有这么好心呢?给张毛票子都磨磨唧唧的呢。
艾西娅挑了挑眉,“不要就算了。”
“别!”几个男孩一起出声,将她往回拿的那一包糖夺了回来,而她那件漂亮的暖色风衣立马就沾上了几个大黑手印。
“你这件香香的衣服,也能给我们吗?”
“随便你。”
艾西娅看着他们焦黑的手,她虽然之前过的不算太好,但是也从不会这么不讲卫生。
于是她毫不掩饰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男孩并不在乎,他们似乎又忙着去抓巷子里的老鼠了。大概是不放心她给的东西,想找只老鼠试试水吧。
反正她对这无所谓。
艾西娅刚打算帅气转身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风就夹着刺骨的寒意扑向她,于是艾西娅帅气地打了一个寒颤。
真难啊,艾西娅想。
她这种不好不坏的人。
为什么没人给她送圣诞礼物呢,倒不是她缺,但她还是想感叹一句——这个世界没眼光的人真多。
艾西娅看了看天,打算往回走了,回到那栋笼子似的洋房里去。
趁着还有一段路,她得先想想明天怎么气哭那个古板的礼仪老师,这样一来,就又找到了明天的乐趣。
“冻死人啦。”她忍不住嘀咕,下意识地想吐舌头,却被冰冷的空气冻了一哆嗦。
路灯投下的黄色灯光下,小女孩身影孤单,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