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今时今刻东宫全部精神面貌的呈现。
开到荼靡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这不正是她与陈鉴的结局吗？
陈询今晚就没准备留宿阙芳宫，他打定注意以政务繁忙拒绝与胡良娣共寝。傍晚确实来了一趟阙芳宫，只对胡良娣说近来含乐宫工程吃紧，有许多事务要即时处理，晚膳后要回勤求殿接见相关主事官吏，还要研讨雍水河和鲁江渠工程事宜，这些时日只会留宿在崇德馆里。
胡宝芬到底是侧妃，太子以政务繁忙为由不和她同宿，她也不好将不满露于言行。本来也是初嫁女子，更羞于说出口，太子又如此礼貌解释缘由，她心有不快也只好笑着应承。
陈询一走，她才放下先前的温良面孔，独自一人生着闷气坐在床榻上，心情差到了极点，又不好发作，整个人像被霜打了一般。
阙芳宫的内侍宫女们早听说了太子很看重太子妃，太子近来政务确实繁忙，只讶异今日太子不留宿侧妃处可于礼制不合，且顾忌她是新晋的良娣，又不知她的秉性如何，也都三缄其口不去劝慰。
陈询在酉时末从阙芳宫出来，只带着忠玉一人沿着镜雪湖边朝勤求殿走来，鞋履踏踏，细碎的脚步声被刮噪的蛙啼声掩埋，这盛夏的夜晚，总是格外热闹。
他们过明辉殿到幻桦园的时候，月色逐渐分明，天上隐隐约约飘飞着丝丝云彩，随着月光的隐现也似在不在。
待到勤求殿时，隐隐约约发现两三个女子的清淡身影若隐若现在茂盛的松树下。忠玉连忙提脚上前查看，陈询一把拉住他摆手示意稍安勿躁，他自己则朝前走上几步，终于认出离后面两位宫女有几步之遥的女子是章青砚。
她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不由一愣。
只见章青砚抬首遥望眼前的殿宇楼阁，融入在漆黑的夜幕下，她无心去辨别自己身在何处，也未曾注意到陈询早在一边悄悄地注视着她。那酒像是会催人失常，许是心灵的作用，她怎么也无法从迷蒙空远的往事里回过神来……
都说有情人别后思念会愈深……都说想一个人太多梦里总会遇到，可她想他那样多、那么切，为何她的梦里没有见过他？许是白天想太多了，老天也眷顾她的辛苦，不许他再来梦里，让她好好入睡……她心心念念着，固执地仰首看着空中朦胧的月亮，忍不住低声叹道：“半微半凉半波澜……皎月吻悠悠淼莲，垂须戏湖光，念空了，以后什么也是空着去了……”
已在勤求殿一棵松树下站立的陈询听了她的低喃，心底泛滥，忍不住凝耳细听。
忠玉隐在树丛里不敢大声呼气，好一会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终觉在此处逗留不妥当，就悄悄避离到不远处的明辉殿廊檐下等候。
风吹来一阵强过一阵，桦树枝叶随风发出沙沙声响，悉悉索索，直抖到人心里去。
陈询就站在风的下口，拂帘而来的阵阵凉风却似吹来一曲清悠，连霄环和荃葙的轻言细语也能传入耳畔。
“姑娘很伤心……我们该怎样劝解她？”
“唉！自从入了东宫，我也整日在发愁，姑娘是长情之人……她对楚王感情如此之深，不是一时就能丢掉的。我记得那次和恽良见面，他说楚王也和姑娘一样，为这份被拆散的姻缘而难过不已……”
“……你说，老天爷为何如此捉弄他们？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儿……”
“这世间的□□，还不是你追着我，我追着她，她又赶着他，能有两情相悦还能结成连理的，可算幸运了……”
“唉！——我们只能说些劝慰的话，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如何做，就只能看姑娘了。”
“可不是，姑娘虽待我们亲厚，但这是她的心事，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好为她拿主意，全看她自己了……”
这些话随着风断断续续传来，忽清忽晦，却也能听出个大概。陈询心头一紧，眼神骤如九玄冰雪，心间突然泛起的失落全部涌上眉宇，无端的疼痛爬上眉梢，手掌不知何时早冰冷如冻了。
原来，她真的不喜欢他！
原来，这些日子她对他表现出的不情愿全是为了陈鉴？原来她不是因为婚前不了解他，才拒绝他，原来竟是因为……
几日前，他还与齐斐扬说起什么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感叹人情过往，他与她新婚的确不长，可从第一面开始他就期待与她能倾盖如故，谁知今时的白头如新是有缘故的……总以为婚后能够培养感情得到她的心，谁知，她早心有所属，而那个人正是自己最亲厚的兄弟！
那日陈鉴问他有的侧妃将如何对待太子妃，他还好奇他怎么失了分寸，问这个不该问的话，以为他是询问自己的心性如何……原来，原来如此，原来都是因为——关心则乱。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