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是厌倦了,随时可以走。”赫连琰月有些动容,他顿了顿,用了极大的勇气去说。
他真的想相信她这一回。
“自信点,除了经历,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颜曦染鼓舞道,随后走到树的另一边坐下,“我知道你说出来,便是做了很强的心理挑战,所以我会在这里听,不会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你就放开来说!”
如果是她,还不一定有那个魄力说出来,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伤疤。
所以她是真的佩服赫连琰月。
也因此尽她所能,去给他最多的尊严。
赫连琰月瞳孔一缩,手握成了拳,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朕的出生,本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据说,当年,母妃才有孕,便想着滑胎,她故意摔了一跤,大概是恨不得把朕除之而后快。
她摔狠了,疼得晕了过去,正因如此,太医才把朕保了下来,若她还醒着,断不会由太医诊治保胎。
另一边,皇祖母在后宫这么多年,也是她们那一代最大的赢家,什么手段没见过?看事情自然是透彻的,更不用说母妃做得这般明显。
皇祖母最重视皇嗣,见不得皇嗣出事,自那以后,即刻调了一批人过来看着母妃,寸步不离。
但母妃到底是母妃,只要是机会,便不会放过,堕胎药、匕首、发簪……能凑效的,她都用,只是每次都被看守的人拦住了。
不过,即便看守的人再谨慎,有一次也差点遂了她的愿,只可惜,当时朕已经有五六个月了,根基稳定,没能掉下来。
皇祖母知道后,生气得紧,直接命太医施针,让母妃使不上力,站着坐着都不能,终日只能躺着,再也无法对我下手。
母妃很惜命,不会为了除掉朕,把自己也陪进去,她知道定然是除不掉朕的,也就暂时消停了。
皇祖母当时怕母妃再对朕起杀心,朕呱呱坠地那一刻,她便将朕接到她的宫里,让嬷嬷照料,说是要亲自抚养朕。
母妃是镇国将军之女,身份和背后的势力摆在那里,朕已然不在她腹中,皇祖母也不好继续软禁她,只是派了心腹时刻跟着,但还是低估了她。
买通不了看守之人是她,反而买通了皇祖母身边的人,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有机会趁着夜半,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朕所在的殿内,将朕掳走。
朕不清楚她有多不喜欢朕,只知道她不想给朕一个痛快,直接把朕丢进冰窖里面。
朕在那里,一待就是一夜,被宫人发现的时候,已冻得青紫,浑身僵硬,基本与死人无异,太医说,朕能留着一口气,已经算是奇迹了。
皇祖母对母妃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她再一次将母妃禁闭,但母妃早已留了一手,她让她的陪嫁侍女樊素了结我。
樊素是个有能耐的,对母妃忠心不二,奈何母妃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看到朕时竟起了恻隐之心,便将朕秘密带出宫外。
母妃给她的时间不多,她为了不让母妃生疑,加上她在宫外没有亲信,夜深人静的,路上也不见人,只能草草地将朕放在皇城近郊的破庙里。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后来也是因为朕还活着,樊素被母妃杀了。
朕在破庙里过了两天,先前在冰窖里出来,还没养好身子,便又两天滴水未进,已经是离死亡不远了。
可是朕命不该绝,天意让朕遇到了一位进来躲雨的老妇人。
从朕有印象起,她便是瞎的,两只眼睛都不能看。
她觉着朕可怜,便把朕带在身边。
后来,朕才知道,她靠乞讨为生,日子过得十分不好,有上顿没下顿的,天冷了,也只能受着,随便找个地儿都能落脚。
她带着朕,就等于带着一个拖油瓶。
日子啊,更是难熬。
那时,朕尚是襁褓婴儿,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刚生育的母狗,凑合着让朕过活。
朕跟着她,差不多两年,也是朕听懂人话的时候,偶然听到混得比较近的乞儿说,盲婆婆当年到处给朕找奶源,可是她没有钱请乳娘。
她想挣钱,却没人愿意雇她这个年事已高的人做工,没钱便请不起乳娘,想着将就用母狗,却怎么也没见着一条。
刚好那村长家的儿子犯了事,不知怎的把吴家少爷的一只眼弄瞎了,也亏得吴家只知晓是村长那儿的人,没个明确的,那边才好找人替了这事。
盲婆婆见他们家有一条刚生育的母狗,便二话不说,去找村长,左右不过是条狗,村长当然乐意。
那吴老爷是个记仇的,自己的儿子少了一只眼,便让人还双倍,直接戳瞎了盲婆婆的双眼,还打了一顿,差点就没了命。
盲婆婆什么也没跟朕讲,哪怕是后来朕知道了,她也只是抚了抚朕的头,说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旁人总说替她不值,她便说,自己都快进棺材了,尽她所能救一条崭新的生命,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值了,朕就是她生命的延伸。
她说,眼瞎了不要紧,心没瞎就好。
她待朕极好,就像对亲孙子一般。
那些日子虽然很难熬,却也是朕,最幸福的光景。
朕原以为朕会那样过一辈子,没有荣华富贵又如何,只要能和盲婆婆待在一块儿,总是好的。
朕就想着,长大些,定要努力挣银钱,让她过上好日子。
当然了,那条对我有哺育之恩的母狗也要一起。
朕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阿良,因为盲婆婆时常跟朕说,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下,都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