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二十五年,冬月十六,宜嫁娶、宜出行、宜祭祀、宜祈福、宜解除、宜求嗣。
早起方入辰时,廖喈已从祠堂烧完了祖宗香,前厅来的是宫中先行的报信太监,满嘴吉祥话。
廖喈身着朝袍,面上端着笑,与那太监来往恭贺。
后院,安氏并姚嬷嬷等几个得力的,也早已梳洗妆扮完毕,只待司礼监上门。
巳时将至,前厅还未有消息传过来,安氏是头一遭打理这些,面上拿出多年生意人的态势强撑着,心底也没个底的,生怕误了时辰。
不多时,钟叔打发来人一路小跑至后院传信。
“司礼监的人到了,随行来的还有肃王殿下。”
安氏与姚嬷嬷互相觑了觑,来不及多想别的,又赶忙吩咐人:“知道了,你快去前厅守着,若有什么消息即刻来回。”
萱椿阁中,廖文茵坐在铜镜前,听到消息不由得回头又问道:“三殿下来了?”
栾叶探了消息,赶着回来告诉廖文茵。
今日纳吉问彩,若是寻常人家,是有媒人上门,送礼过门合八字的,皇室娶亲,合该是宫中司礼监来人,章程上与普通人户也没什么不妥,哪里有沈戎河这样主动上女方家来的。
今儿廖文茵不需出面,便也就如往常般,不似旁人整装须待,这会儿还叫虞娘细细盘着发呢。
瞧栾叶面上的担忧,她到好似没事人一样,用一支缠枝牡丹纹玉梳沾了头油捋着发,安抚她。
“你怕什么,左右他上门也有父亲接待,即便有些不合规矩,传出去也挨不着咱们的事。”
栾叶嘟囔着,这三殿下怎么总是这样出格,没得叫人受惊吓。
廖文茵面上不显,心里也在想着沈戎河突然上门来是为何。
正想着,内室的被帘掀开,是柳棠端着洗漱的水盆进来。
廖文茵从铜镜中瞧她,披散着的头发也都梳成廖府上婢女一律用的发髻,身上粗麻褐色的衣物也换成女使们的衣裙。
这样简单梳洗打扮一番,露出那张素来低垂的脸,竟然也是清秀。
察觉廖文茵在看自己,柳棠不安的捏了捏衣角,有些不适应。
廖文茵笑道:“这样很好看,你也只同虞娘差不多的年岁,整日束在那样粗糙妆扮中岂不可惜。”
听她这样说,柳棠诺诺的应了声,又退至一旁不再有什么动作。
虞娘拿来昨日早早用香烘熨了的衣裳,上着一件云烟粉织金长袄,下头是霜白色的月季暗纹袄裙,肩上罩了一件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
那件大毛斗篷最是厚重,压在人身上沉甸甸的,廖文茵总不喜欢穿,只是虞娘在这件事上可由不得她任性。
“小姐还说嘴呢,这件斗篷颜色清丽,最难得的是一整块毛皮子做下来的,丝毫没有拆合之处,里头翻面上都是细貂鼠皮子,又柔软又暖和,您眼里却只瞧得见它有多重。”
廖文茵本就身形瘦弱,被这头蓬一盖,几乎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她对着镜子照了一圈,不过确是暖和,内室地龙烘的热,这会儿两颊上都熏出红玉一般的热意了。
这边安氏已在应客,来人是司礼监太监带着几名宫中女官,先是客套寒暄两句,便那太监挂着笑问,
“听闻首辅夫人病着,也是不巧,大小姐的婚事也不能亲操其身,不知这位夫人是?”
姚嬷嬷在一旁应着声:“这是我们二房夫人,咱们小姐的婶婶,同夫人一道的亲呢。”
那太监面上的神色骤然便微妙起来,他们这些人精一样的东西,哪里不将这些都打探清楚。
谁不知廖氏上一辈里独一个廖喈是正室嫡子,这位二房估摸着是那位从商了的庶子,眼瞅着家中无人打理这些,被请来帮忙的吧。
既是个没有前途的庶子,那太监瞬间也就歇了攀谈的心思,应付两句便按旨宣读皇后封赏。
拖着尖腔喊道:“皇后娘娘赏赐廖氏贵女,蟒缎二匹,补缎二匹,织金妆缎各二匹,碧玉棱花双合金步摇一支,金珠金簪二只,碧玉七宝玲珑簮一对,碧玺雕花耳环一副,白玉带皮带钩成件,翡翠各式佩四件——钦此。”
读完礼饰单子,太监摆摆手,身后女官将这些东西奉上。
安氏定了定神,起身谢礼,她虽出身商贾,可从小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心中不免嘀咕这皇后娘娘的赏赐也不过是寻常。
那太监姓张,在司礼监办事也是多年,经手好些皇子宗亲的婚事,他打量着手里头的单子,心底暗嗤。
他们这些人见惯了这些,自然知道那些赏赐听着好听,实则没几个贵重东西。
蟒锻之类倒是好的,只是这样的布匹宫中的赏赐年年都有,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那些首饰更是零零散散不成一副完整头面。
皇后好歹是中宫,给膝下唯一的嫡子正妻的赏赐这样拿不出手,也不怕惹人笑话。
想到此处,张太监神情倨傲,面上也是皮笑肉不笑。
“杂家今儿前来,除了皇后娘娘的封赏,还有便是肃王殿下与廖姑娘的文名纳彩一事了。”
安氏是何等人物,生意场上你来我往,打眼一瞅便知面前这太监是什么心思。
只是今日乃是大日子,不能为着某些腌臜玩意儿耽误了正事。
面上仍客套,姚嬷嬷在其身后,将盛有廖文茵生辰八字的锦囊奉上,顺手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张太监暗自掂量了,心道这才像样子,面上又多了几分真意。
笑道:“肃王殿下真是极看重这门亲事呢,这不,亲跟了来在前头跟首辅大人喝着茶,